第八回 救情郎巧女夜盗甲，报仇恨元帅怒斩将（叁）

第八回 救情郎巧女夜盗甲，报仇恨元帅怒斩将（叁）

闲言少叙，且说白良关一战，两军都在关前拉开阵势，罗通枪横马上：“哪位兄弟来打头阵，与我取了刘国良的项上人头，本帅重重有赏！”没等说完，苏宝麟一夹马镫，高举三尖两刃刀向刘国良驰去：“让我苏宝麟来会会他！”刘国良亦将狼牙棒横在身前：“唐蛮子通个姓名！爷爷棒下不杀无名鬼！”苏宝麟将眼一瞪：“小爷乃是银国公苏定方的大儿子苏宝麟是也！”刘国良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九国贩骆驼，惯会钻营的苏定方啊，怎的如今又钻到唐蛮子堆儿里去了？”苏宝麟听得直冒火星，举刀便刺，刘国良也不怵，提棒回迎。二人一刀一棒搅在一处，如浪里蛟龙抢骊珠，岩边猛虎扑飞鹿，酣战了十数个回合，苏宝麟涔涔生汗，而刘国良却杀得正起劲，满面红光，苏宝麟只剩格挡之力，虎口酸胀得紧。唐军众人看出苏宝麟体力不支，段木忽地杀出：“贼人休要猖狂！段木来也！”

那刘国良正把狼牙棒压在三尖两刃刀上，苏宝麟毫无还手的力气，段木掣出双剑疾探，又把手一绞，将狼牙棒格挡开来，解了苏宝麟的围。然刘国良并非善类，周旋于两人之间也能进退自如。苏宝麟深为恐惧，方才的雄心早跑到了爪哇国去了，只剩下鼠心，紧记着一个“跑”字诀，不料勒马回身的时候太过迅速，惊了段木的马，马蹄高高扬起，段木慌地持缰，身子一歪，刘国良一棒回来，只砸得段木脑浆飞溅，倒地而亡，可怜：小将怀壮志，身却早归土。

段木身亡，全军大惊，罗通更是怒气冲顶，尉迟宝林吼道：“刘国良！你还我兄弟命来！”想那刘国良虽为猛将，连战三人却是不济，况尉迟宝林满怀怒气，更是如虎添翼，他挡了两下，便被尉迟宝林拿鞭直捅前心，没了气息。

罗通抽箭张弓，对准苏宝麟，怒目决眦。苏宝麟吓得跌落马下，浑身乱战，喃喃求饶，罗通轻蔑一笑，手臂微抬，羽箭发出，城中央的狼纹纛旗便折杆，落在地上，随后他振臂一呼：“守将已毙，纛旗已倒，尔等狄寇宵小，还不速速献关投降！不然定斩尔等人头，祭我段木兄弟！唐军勇士，随我踏平白良关！”白良关见主将已死，无人再敢上前拒敌，纷纷倒旗投降。罗通带人向关内驰去，经过苏宝麟时，怒从心头起，扬起马鞭，重重挥在苏宝麟脸上，吼道：“苏宝麟！你今日死定了！”随后便命人将他绑回军营，自己先进关内受降。

辕门前，段木尸骨盛于棺椁中，地上摆开刘国良的人头，设了祭馔，焚上香炉。罗通为首，上了一柱清香，深深拜了三拜，余下人拜后，个个怒目以对苏宝麟。罗通“唰”地拔出佩剑，点在苏宝麟身上，向左右道：“来啊！将这个临阵脱逃的无能鼠辈拖出去斩了！”众人心中一悬，苏宝麟仗着是监军之子，便强挺着与罗通对道

“罗通！你既要斩我，那便说说我究竟所犯何罪！”

“好!我今日便叫你死个明白！收服磨盘山之时，老千岁好心救你，你却抛下他不顾，害他险些患上鼠疫，费我大军许多周折，今日你临关拒敌，又不顾前去相救的段木，让他死在刘国良的棒下，此罪一也；你两兄弟，横行长安，声色犬马，致使城内姑娘人人自危，而你！侮辱小兰不成，便杀害他妇女灭口，此罪二也；你父苏定方设计害我祖父，又害我父亲，其罪三也！你苏家之罪罄竹难书，仅依这三罪，将你凌迟也不为过！”

“哈哈哈！好！好！好个三宗罪！恐怕最后一个才是你杀我的理由吧！你奈何不了我父亲便来挑我的错！我大唐的元帅岂能由你这等公报私仇的小人来做！”

罗通怒气冲破卤门，拿起案上的令签，死命朝苏宝麟嘴上抽去，不多时，签筒中的令签已被打断了十数根，苏宝麟的两片嘴唇早已没了形状，皮肉翻到一边。秦怀玉使出浑身解数才将二人分开，他拱手道：“苏宝麟今日犯下大过，元帅将他拉下去，先痛打一百军棍，等程伯父回来再做理论，岂不两全？，万不可凭一时之怒妄开杀戒啊。”李婳亦说道：“怀玉哥哥说的有理，苏宝麟罪大恶极，军中人人皆是见证，何不将他盛进陷车，押入京城，是打是关是杀由陛下定夺，不如就让我带一队人，押解苏宝麟入京吧。”

罗通挣脱两人：“不行！苏宝麟十恶不赦，定斩不饶！”秦怀玉在他耳边道：“若今日杀了苏宝麟，岂不是让程伯父为难？再者，跟苏定方也没法交代啊。”此话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忆及祖父、父亲被奸人所害，马革裹尸，祖母、母亲青春守寡，形容枯槁，罗通恨不能啖苏家肉，寝苏家皮。他推开秦怀玉：“我用给苏定方什么交代？他儿子的人头便是交代！”一面说一面命人把苏宝麟拖下去，李婳挡在中间：“等等！”她转向罗通：“苏宝麟万死不足惜，元帅何不等鲁国公回来，商量了万全之策再行处置？”罗通立眉怒目：“苏宝麟他害了我军损失了一员将领，就该偿命！你再三为一个罪人讨情，难道对我唐军有异心不成？”李婳登时面色紫涨，指着罗通半日说不话来，索性把手一甩：“好！你要斩便斩！我不管了！省得带累了我！”说罢摔帘悻悻离去。

李婳冲出帅帐，不觉间走到马厩，见罗通的马正低头在槽内进食，她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宣泄，便上前将槽内的草料全都拨到一边，连同马嘴里正嚼着的草也一同拽了出来，扔到地上，一边乱踩一边怨道：“头大无脑，脑大装草！整天就知道吃！吃得满脑子都是草！不听人家劝，还诬赖人，真是草包脑子！”李婳骂的投入，全然不知单天常就站在旁边。单天常忍俊不禁：“人惹了你，马儿何辜？何必跟它置气？”李婳挖了他一眼：“怎么哪儿都有你啊！我跟谁置气与你何干？”单天常递过来一个牛皮水袋：“这大日头底下的，公主一身的火气，方才一顿乱骂又是口干舌燥的，真要有个好歹，元帅可不内疚死了。”李婳扯过水袋，一气儿将水喝尽，凉意顺喉而下，气也顺了许多，单天常便开口道：“我倒觉得元帅做得没错，那苏定方害了他祖父、父亲，若不报仇，岂不是枉为大丈夫？”李婳闻言重重地将水袋放在他手上：“韩信微时能忍胯下之辱，诸如此类，能屈能伸的才是大丈夫呢。”单天常笑着摇摇头：“龙生九子，尚各有不同，大丈夫又岂能惟一人论呢？”李婳满心不服气，她转了个身倚在槽沿上：“数你歪理最多，我说不过你。我又不是不赞成杀了苏宝麟，押解回京不过是个过场，届时到了皇上跟前，他罪恶滔天，难不成还不能治个死罪吗？就算皇上不让他死，那我这么多年识毒制毒之术都白学了？随便在日常衣物饮食上做点手脚，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反正不会溅咱们一身血。可那位偏是不听，还说我有异心。”单天常颔首，深以为然，便对她拜了一拜，李婳挺直了身子:“你怎么又拜我呀？”单天常回道：“我替元帅给公主赔个不是，还请公主莫要生气了。”李婳“扑哧”一笑：“用你在这假正经，替他献勤儿。”两人说着话，远远望见程咬金跳下马，匆匆往帅帐而去，单天常便对李婳说道：“程伯父定是知道了苏宝麟被斩首的消息，死一个苏宝同倒不足惜，要为他伤了叔侄情谊就不值了，咱们还是快去劝劝他吧。”李婳点头，二人遂同往帅帐去了。

帅帐内，只见罗通梗着脖子，程咬金绕着他，跌足道：“你呀你呀！怎么那么冲动！那么大个人说杀就给杀了！”他扫了一眼营内众人：“这些人都是来吃白饭的吗？都是木头吗？你也不跟他们商量商量，或者派人给我送个信儿，这么大的事儿你自己一拍脑袋就决定了？”罗通淡淡地道：“我是皇上亲封的二路扫北大元帅，军中有人违反军纪，我自然就斩得！”程咬金气得伸手要上前，被秦怀玉、李婳一边一个拦住了，他喘着粗气道：“好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你这么冲，吃亏的日子在后面呢！”罗通认认真真将程咬金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眼圈一红，滴下泪来：“程伯父，您是我的伯父，还是那苏宝麟的伯父？我们家的情形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我祖母、母亲是如何守寡，耗尽血泪，那苏宝麟如何要射死我，您都看在眼里的，今日我杀一个苏宝麟，您何至于此啊？我罗通且将话撂在这儿！别说是一个苏宝麟，就是十个，百个，我也是说斩就斩了的！”程咬金听他提起往事，不免想起罗成，也不愿深责，只是不住地叹气。

且说苏宝同正巧来到主营交割粮草，见小卒用草席卷了具无头尸体，一问他们却缄口不言，苏宝同定睛一看席内盔甲样式，猛省得是苏宝麟，兼有好事的人将白良关一事添油加醋，编了一大车子话偷说与他，苏宝同登时眼冒金星，夺了一把刀便向帅帐而去。在帘外听得罗通“就是十个百个苏宝麟也斩得”之语，又气得头昏脑胀，提刀便往帐内闯，踹开了两个守卫后，挥刀指向罗通：“罗通！你公报私仇！还我兄长命来！”本已平息的罗通顷刻又被点燃，他拔剑指向苏宝同：“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啊！你苏家仍欠我罗家一条命呢！我还要杀了你，为我罗家填命！”单天常疾步上前把住刀刃，好歹是把持住了。苏宝同咬牙：“好好好！都是一丘之貉！偏着罗通害我大哥性命！”说完便把刀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不一时，一个小卒来报：“不好了！元帅，苏宝同烧了我军的粮仓，抢了苏宝麟的尸体，现已逃走了！”程咬金大叫不好，眼珠子转着想应对之策：“这苏宝同一定回长安告黑状去了，咱们也得派一个人回去，跟皇上说明实情！”他拽着李婳：“丫头，你有皇上的金令箭，可夜叩天子门，你马上骑上我的追星狮子骢赶回去，一定要在苏宝同之前面圣。”李婳应了一声便往外奔去。果如程咬金所料，苏宝同回去的路上便在想：何不用苏宝麟的死做些文章，遂勒马，吩咐左右，先把苏宝麟尸体运回野马川，自己则孤身往长安驰去。

御书房内，苏宝同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李世民诉说苏宝麟如何被罗通斩杀，以头抢地，哭喊着“请皇上一定要奖罚分明，勿使前线将士寒心。”李世民本对他前面所言不置可否，听到“赏罚分明，勿使人寒心”时，便笑了一声：“宝同，你既要朕赏罚分明，勿令将士寒心，可你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才真教朕寒心！”苏宝同身躯一颤，偷眼瞄李世民，那李世民哪有笑颜，全是冷气。李世民继续道：“昨日夤夜，已有人将宝麟一事禀与朕，其中不乏宝麟如何奸污妇女，如何临阵逃脱，害程卿陷落，害段木殒命，以及你苏宝同如何要谋杀元帅，如何放火烧我大军粮草，凡此种种，你还有何话可说！”苏宝同将头猛磕在地上，大喊冤枉，李世民甩手，将案几上一袋烧糊的草杆扔在他跟前：“证据确凿，你还万般抵赖！来人！将苏宝同立刻推出去斩首！”苏宝同吓得屁滚尿流，大嚷着“知错了”。李世民摆摆手：“慢着，朕念事出有因，已经申斥了罗通等人，至于你烧毁大军粮草，属实可恶，念你兄长刚去，你自去刑部领五十脊杖，前方军情紧急，刑受完了真会派舆车把你送回前线。再另赐你百金作为苏宝麟的丧葬之用，诚如你所言：奖罚分明，不使人寒心。”苏宝同偶捡回一条命，对李世民感激涕零，只把账算在罗通身上，回银灵川后，挑拨着苏定方与罗通的仇恨又深了一层。

苏宝同被拖出去后，李世民便对侧门说道：“出来吧。”李婳从门后走出，垂手默然站于阶陛下。李世民先开口道：“朕知道苏罗两家积怨已久，只是交战之时最忌斩杀阵前将士，于军心、形势都不利，故而对苏宝同小惩大戒，朕已给段家传旨，以英国公之礼厚葬段木，念其无子，爵位便由其弟段林承袭，你将朕的意思传给前线：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必须与程卿商议，如此处置，不知你等可服？”李婳深深纳了万福：“陛下圣裁，刚柔并济，奖惩得当，我等心服口服。”李世民颔首：“那你也去京师仓领了粮草，速速赶回前线吧。”李婳答应了一声便去京师仓领粮食不提。

且说李婳押运着粮食正回北漠，有一甲士来报：“禀监军，属下抓住两个细作，说是来找监军的，属下已着人将他二人扣下来了。”李婳蹙眉：“快带上来！”不知此二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本回完—

·缓缓有话说：①本来想按照李婳讲的那样写，罗通派人把苏宝麟送去京城问斩的，但是这样苏罗两家就还隔着一层，不如就作为导火索，直接面对面撕吧，必须让罗通S了苏宝麟，阿西吧，我忍不了了！②原剧里是苏宝麟被封为英国公，我当时看的时候满脑问号，合着段木白死了呗，而且剧可是苏宝麟一刀扎人段木腰子上了，结结实实的杀人罪，结果死者啥也没有，凶手倒封官了，所以我的文里改了，把英国公的位置还给段木。③接下来各关我会打乱顺序和人名，重新组织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