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五全员民国 AU#
美林饭店死了一个舞女。
这在人如草芥的民国实在不是大事，但美林的老板显然不允许此事就这么算了，所以她同二当家正在上海警|╮(╯▽╰)╭察局局长室坐着，等待一个说法。
局长是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尊重他的叫他钱局长，看不上他的叫他胖头钱。
秦海璐一身灰色羊毛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她双手抱胸，面上没什么好神色。旁边的短发女士看起来倒是亲切一些，只是看手上挎的名牌包包便知她也绝非普通人。
“钱局长，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的，但你说好歹是一条人命，您是不是也得给个说法，已经过去一星期了，那姑娘的尸骨还没回老家呢，我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呢。”秦岚面带微笑，乍一听很客气，但钱富知道，秦大夫最擅长笑里藏刀，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哎，秦医生，不是我不查，是真的没有线索，我也很难办啊。”钱富面露难色，看起来倒真像是很想为民解忧的样子。
秦海璐冷哼一声，“胖头钱，我看你是忘了你在哪发家的了吧。”她俯下身子，缓缓开口，“美林背后可不是普通人，你确定你开罪得起吗？”
秦岚拍拍秦海璐的肩，转而笑道，“钱局长，小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在水里泡了一星期才被发现，发现的时候都看不出模样了。我们也知道你公务繁忙，这样吧，您给我们一个期限，我们也不催你了。”
谈话进行了许久，结束后胡先煦顺着门缝偷看，里面的钱富瘫在椅子上，鬓角湿哒哒，他端一杯热茶过去，“局长，怎么了这是，我看着刚刚出去俩大款啊。”钱富见他来了，皮笑肉不笑，“还是你懂事，外面那帮蠢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事，老朋友来叙旧的。”胡先煦长长地“哦”一声，心想呸吧，看你吓得这孙子样，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海璐和秦岚回了美林，此时正值下午，只有散客在大厅喝咖啡，秦海璐“啪”地拍桌子，“臭汉奸，真他妈欺负人。”
秦岚朝着客人赔不是，转头拉着她去经理室。
“大姐，这事不能急。”秦岚去揉她的肩，“那天去吃饭的是几个日本翻译，倒是没有日本人，苏莉是一个翻译叫过去陪喝酒的，他们好像是旧相识，晚上出门的时候苏莉还跟我说叫我别担心，她明天就回来，我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她肯定是发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了，那孩子一直知道咱们做的事，她还挺上心的。”说起这个秦岚心头一苦。“你知道她去谁家了吗？”
“新来的一个日本翻译，叫左建。”
如今汪伪zf不作为，百姓生命如草芥，秦海璐跟秦岚在这里能立足，是因为日本人多少还会忌惮他们身后的金主，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她们本身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果美林没能力活下去，背后的英国佬是一定会放弃这枚棋子的。所以她们使出浑身解数，为了让这一抹浮萍不至于颠沛流离。日子久了，她们八面玲珑的做派加上说一不二的性格，倒也真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我明天去找辛芷蕾，她不是号称信息专家么，看她有什么线索。”秦海璐闷一口茶，“走，先去吃饭。”
翌日一早，秦岚去医院上班，只是没想到又在医院碰到辛芷蕾，这已经是她们不体面相遇的第三次，旧情人见面总是要寒暄几句，秦岚挽上衣袖，亲自替她包扎。
“这回又是怎么路见不平了？”秦岚笑着在她头上缠绷带，
辛芷蕾一身干练皮衣长到脚踝，脚上蹬着锃亮的筒靴，只是额上厚厚的纱布看起来略带憔悴，不然活脱脱一个大姐大。“看见几个男的欺负女孩子，我帮了个小忙。”
“优秀啊蕾蕾，英雄救美啊。”秦岚皮笑肉不笑，拍她的脸，“好了，继续你的辉煌事业吧，我要上班了。”
“都给我亲自包扎了，我也不能不领情，要不晚上赏脸吃个饭？”辛芷蕾捉她手指放在嘴边，被秦岚一把拍下。
“没空，晚上陪大姐收账。”
秦岚还未讲完，只听门口传来叩门声。
“不好意思啊大夫，打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十分规矩地站在门口，她眼睛格外漂亮，是不同于中原女孩和关外女孩的那种漂亮，秦岚一瞬间呼吸都有些停滞，“你找谁？”
“诶你怎么还追来了，我不是说了没事么。”辛芷蕾开口，秦岚心中默念，原来是英雄救美的“美”来了。
“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们又动刀子又见血的，我怕你一个人不行，她怎么样呀大夫，好恢复吗，会不会留疤呀。”
辛芷蕾坐立难安，三步并两步过去，轻咳一声，“那啥，没事，秦大夫我们先走了啊。”她揽上女孩的肩连推带抱地走出去。
她们身高差不多，从背影看去很是登对，秦岚微微垂眸，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她。
身在百花丛，就别装柳下惠。
女孩是坐黄包车来的，辛芷蕾给她送上车，女孩把自己家电话号码写在纸上撕下来给她，叮嘱有事一定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叫迪丽热巴，跟父母来上海，住在法租界一处别墅院子。
辛芷蕾望着纸条撇撇嘴，果然是大小姐哈，不食人间烟火，你给我别墅地址好像我能进去似的。
美林饭店死了一个舞女这件事没想到会上报纸，编者写得言辞恳切，极具渲染力的文笔让人闻之落泪，心中腾起对杀人者的愤恨。但这样的新闻往往是登不到什么大报的，只有一家地下小报愿意出版，秦海璐点点这个编辑的名字，告诉手下，把这人给我找来。
小报名叫百姓日报，单价十分便宜，印刷也很粗糙，但流传度极广，所以不出几日，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美林饭店死了一个舞女这件事，还在笔者的明示暗示下知道此事与日本汉奸有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来是伪政府和日本政方看重的事，小小的新闻看似不值一提，实际上已经在老百姓本就承载过重的心上压了最后一根稻草，很多进步学生已经着手组织游行活动，她们在收集日本和伪政府草菅人命的证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他们已经隐隐有失控之势，所以伪政府不得不出手镇压。工作落到警署头上，胡先煦嘬着棒棒糖，把脚搭在桌子上，不住地摇头。
“去不了啊去不了，局长，你找别人吧，”他面不改色，心里却想着，这游行还有我一份呢，不然你以为他们哪来那么多资料，还抓人，想美事去吧。
王安宇被带到美林舞厅是做好心理准备的，他知道自己的笔力了得，早晚要被约谈。
秦海璐看着他，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眼中并未有其他记者那种唯利是图的算计，他穿着并不精致，甚至有些不修边幅。秦海璐递一杯咖啡给他，他品品，十分细致地讲出咖啡豆的产地。
“嗯，你还蛮有品味。”秦海璐目光露出赞许，“就是这个职业操守有待提高，怎么写报道之前不需要跟我沟通一下吗？”
“沟通了你你还会让我写吗？”王安宇勾起嘴角，“这世道有几个人能写出真相，大家都过自己的小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您这酒店开这么大，想必背后也不简单咯。”
“你胆子还挺大。”秦海璐目光幽幽，“不怕我直接收拾你？”王安宇满不在意，扒开桌上的一根香蕉，还翘起二郎腿，“你不会。”他微微弯腰，声音放小，“你不是那样的人，姐姐。”
秦海璐乐了，还姐姐，我都能当你妈了。“你写可以，但涉及到苏莉隐私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避免一下，不想让她的家人再受到二次伤害，我知道你是为她抱不平，所以也谢谢你。”
她起身送客，王安宇抱着相机走在前面毫无顾忌，秦海璐想，果然还是初生牛犊，心眼好使，就是有点愣。
她思虑着，前面男孩突然转头，“姐姐，我觉得你这件衣服应该配一条月白色的丝巾。”趁着秦海璐愣神的功夫，他把相机举起来，“看这！”，咔嚓，一张照片定格，秦海璐话未出口，只看见男孩跑得很快，头发一颠一颠，声音遥远地传来：“洗好了给你啊姐姐，别送了。”
上海滩从不缺新闻，苏莉的事情没几天就被明星的花边消息压下去，王安宇堵着百姓日报的主编，问为什么把他的文章撤了，主编苦着脸，说大哥，饶了我吧，我也得吃饭呢，等什么时候事情查清楚了我再冒死给你出一版好不好啊，现在真不行。
他们活在一个备受压迫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早已混乱不堪，大报纸报导着大东亚共荣圈一片祥和，小报纸诉说着底层劳动人民罢工维权，食不果腹。社会变迁动荡不安，在炮火硝烟中一个非富非贵的舞女实在不值一提。
就算她是一条人命，也仅仅只是一条人命而已。
王安宇明白，却无法不痛心。上海不再是曾经的上海，而始作俑者却成为掌权人。即便日本人的恶行罄竹难书，他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撼动，伪政府的高官们才不会管百姓的死活，而敢说真话的报纸早就封的封，跑的跑。一人的力量薄弱到难以想象，他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突然身后传来力道，他脖子被人紧紧揽住，“嘿！干啥呢安宇，失魂落魄的。”
他一扭头，胡先煦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再看这人穿上警署的制服，颇有队长风范。“你巡查呢？”
“昂，看我这身皮咋样，有没有一股不顾别人死活的腐败味儿。我真烦啊，胖头钱让我必须穿。”胡先煦吊儿郎当的玩着帽子，指派手下接着干活，他则拉着王安宇去路边早点摊，“陪我吃点，我还没吃饭呢。”
胡先煦搓着手，要了一份生煎，两碗云吞，两份小菜，问王安宇吃点啥，王安宇耷拉着眼皮，“来碗阳春面。”
老板看他们是小伙子，汤盛得多了一勺，又撒了香菜和葱花，浇几滴香油。上海正值初冬，穿着大衣也阴冷发凉，胡先煦迫不及待喝了口热汤，眉目舒展开满足道：“舒服～”
王安宇则恹恹的，筷子乱戳，“哎哎哎，这馄饨戳破了咋吃啊，不是你咋了，失恋了？”胡先煦心疼的看着馄饨，恨不得倒在自己碗里。
“屁，我就是闹心，前段时间我报道那个舞女的新闻你知道吧，刚开始反响还不错，大家还挺关注的，没几天就被花边消息给顶下去了，这世道啊，笑贫不笑娼，穷苦人的命都不算新闻了。。”
“嗐，人家也得生活嘛，不写花边新闻谁买呀。我知道这事，美林的老板还去警局了，把胖头钱吓得哟，啧啧，我看他没想好好查，哎，要不我帮你吧？”
王安宇挑眉，“真的？”
“我骗你干嘛呀哥哥。”胡先煦笑笑，“我披着这身皮好歹还是有点用，哎，晚上让我上你家呗，我不想回老头子那，贼烦，看着他我就烦。”
王安宇瞥他，“嗷，这等着我呢，小胡你学坏了。”
“你也不去，我一个人看着我爸跟你妈俩人处对象，是不是有点别扭你说。”
王安宇摆手，“得，那不是我妈，我压根都不记得她长啥样。”
胡先煦给他夹一个肉丸子，笑出俩酒窝，“嘿，老王哥，那我晚上找你去啊。顺便谈谈案子。”
王安宇狠狠地咬两下丸子，看在大肉丸的份上勉强同意吧。
最近上海很不太平，本来应该运往重庆和延安的药品物资也被一搁再搁，秦海璐打了无数个电话，货运站那边总是搪塞过去，一来二去，去找辛芷蕾的事也被抛在脑后。
他们早知道胖头钱办事不牢，已经替苏莉下葬，秦岚坐车去苏莉老家，多方打听才知道她父母在不久前已经过世了。秦岚心中哀叹，苏莉在走之前还不知道父母去世的消息，希望她们一家三口能在天堂团聚吧。
秦海璐忙了一整天刚刚歇下，门外就有手下敲门说有人找。秦海璐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会客室，才发现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你找我？”
“对，秦老板，我想来你这应聘。”女孩开口便是地道的关外话跟苏莉十分相似，秦海璐靠在沙发背上，忍不住打量。
“你是苏莉的什么人？”
女孩眼睛一眨，“您怎么知道我们认识。”
秦海璐了然一笑，“还真是啊，我就炸炸你。”
上海的关外人并不多，她跟秦岚就不说了，熟悉的也就只有辛芷蕾和苏莉两个，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她是我姐姐。”女孩捋了下头发，眉眼微微下垂，“我是养女，被姐姐捡回家的，她从小就对我好，供我读书，本来她是没想来上海的，但因为我来这边读书，所以她也来了。”
“你不会不知道美林是干什么的吧，小姑娘，这不是象牙塔，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
“我知道，但我不能让姐姐就这么没了，警署不管，我总要替姐姐在天之灵讨回公道。”她说得激动，眼圈泛起红，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随着她的啜泣一抖一抖。
秦海璐替她擦去泪，大家长一样声音温和，“小姑娘，为姐姐报仇有很多种方式，她供你读书也是不想让你像她一样辛苦，这样吧，你来这里做我助理，我包你吃住，咱们一起把苏莉的事情查清楚，也不枉费我跟她相识一场，好吗？”
“真的啊！谢谢您秦老板，我不怕辛苦，只要能给我姐姐一个真相。”女孩眼中有曙光，看得秦海璐心里发苦，本应该是大好年华青葱岁月，如今却不得不背负痛苦与压力。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别叫秦老板，叫海璐姐就行。”
“我叫赵昭仪，谢谢您海璐姐。”
赵昭仪望向秦海璐的目光充满感激，她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人，她姐姐是好人，海璐姐是好人，食堂的大娘每次多给她一勺菜也是好人。
愿天下好人都有好报吧。她想。
胡先煦的父亲在上海ZF秘书处当官，把他安排在警署做个小队长，虽然官职不高，但大家都看在他爸的面子上对他还算客气，所以他大摇大摆出现在卷宗室时也没人说他什么。
柜子上的卷宗堆积如山，他按顺序将最近日期的都看了，根本没有关于苏莉案的资料，他放下案卷在心中大骂胖头钱又不干人事，根本就没有立案！
他顿了顿，嘴角却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小小酒窝。
你不办，你爹我替你办。
左建在弄堂口与人闲聊时被他逮到，胡先煦一路小跑来，此时上气不接下气，他弯着腰问，“你叫左建是吧。”
“对啊，咋啦？”
胡先煦懒得看他，挥挥警棍说：“带走”。
左建坐到审讯室那一刻仍不知道自己因何事而被抓，嚷嚷着放他出去，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日本翻译么，要不你再大点声，看看日本人来救你不。”胡先煦摊开手，一脸无所谓。
“连我都敢抓，你是不是胆子太大了，我背后可是，可是皇军！”
“我管你黄军白军呢，看，这人你认识不。”胡先煦懒得听他废话，手指夹着一张照片给他看。
左建只瞟一眼，便知胡先煦来意，他神色变得慌张起来，眼睛乱飘，“就你这心理素质还当翻译呢，日本人看上你哪一点了？赶紧说，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
“十一月八号晚上，你俩是不是在一起？”
“是……但是后来她走了。”
“几点？有没有目击证人？”
左建将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他们从饭店出来后回了他的公寓，大概晚上十一点苏莉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
“警官，她的死跟我没关系，她是日本人开枪打死的。”
“你放屁！她一个小姑娘日本人杀她干嘛，我看就是你杀人抛尸，还想蒙混过关呢？！”
胡先煦疾言厉色，吼得几乎有了回声，左建本身就色厉内荏的家伙，因为会点日语混成个半吊子翻译，平时吆五喝六的看着厉害，真碰上硬茬子确实是一点不敢造次，所以他低眉顺眼，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威风。
审讯进行半个多小时，胡先煦也没用刑，知道他毕竟是个日本翻译，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最好别太过。
“胡队长，外面有人找。”
这个时候来的人，他用脚想都知道是谁。
“你审左建呢？有什么线索没？”王安宇已经自顾自泡起茶，胡先煦拍他一下，“你可太自觉了，这是队长办公室，你舒坦的跟你家似的。”
“昨天还死乞白咧的去我那睡，今天喝你胡队长一杯茶都不行了，行吧，那我走吧，打扰你了。”王安宇作势起身要走，胡先煦赶紧把门关上，面上赔着笑，手不自觉地搭上人的肩膀，“我错了哥，这不是逗你呢嘛，你想来随便来，住这都行。”
王安宇顶他肩膀，“说正事。”
胡先煦细致地复述一遍，生怕差点细节，听罢的王安宇杵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咱们的突破口就只能是他所说的，苏莉被枪杀的那个路口，最近枪声太多，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对，所以我打算去问问，那正好是个丁字路口，路口正对一家百货商店，走吧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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