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草之21

酒喝得很好，但我一点也不痛快，加上扯不完的闲天也使我疲倦，我想获得的始终达不到目的，龙江水警惕性高，仿佛洞悉我的意图，处心积虑防着，不肯陷入圈套。我明白，一个晚上他没说几句真实话。当孩子们提着一天的劳动成果进屋来时，我终于瞅准一个机会，在龙江水废话连篇的停顿处，果断地向他告辞了。

“祝老师，十点钟不到，还早着呢。再喝几杯吧”。龙江水挽留我，那么诚恳，显然他谈兴犹浓。

“不了不了，喝得太多了，有些醉了。”我夹着公文包往外走，“还要骑单车回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假若还不逃走，恐怕我也要疯了。我总算看清了龙江水的真面目，在他沉默寡言的外表之下藏着一张口若悬河的嘴巴，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他无所不晓。可是通篇下来全是废话，与人与已毫无关系。我想龙江水是座沉寂千年的火山，一旦爆发就要啧涌出全部能量。我领教了龙江水的厉害。龙江水说没有人接受得了他那古怪脾气，大概是实话。

我对刘建军老师心存佩服，他当期豪班主任两年期间，平均一周一次访问龙江水，我感叹说：“人真是不可貌相，龙江水不声不响，一说起闲天来则婆婆妈妈喋喋不休，像打机关枪。”

刘建军神经兮兮地笑笑：“你这样内向的家伙当然不是龙江水的对手。”

“他向你絮絮叼叼没完没了诉说时你会怎么办，洗耳恭听吗， 还是打断他的话？”

“不，我不爱听他讲，他也不欢喜我打断他说话。我会不动声色地跟着唱对台戏，他说他的我讲我的，牛唇不对马嘴，但不妨碍彼此淋漓尽致的畅快。”

“老刘啊，我很好奇，你不辞辛劳地访问龙江水，真会单纯到仅仅是为拯救期豪那么高尚？”

“祝老师，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的举动是何居心或着说有什么用意？”

“我不晓得，我也说不清。我只是对龙江水及其一家感到非常好奇，很想探得他们身后的故事。”

“嗯嗯，我最初动机和你一模一样，”刘建军意味深长地说 ，”后来才产生一个念头，以龙江水及其家人的经历为蓝本写一篇小说，以求飞黄腾达。我感觉龙江水一家人大有文章可做，而且我想我已经活到如此不堪地步，已经没有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的能耐了，如果写出一本感人肺腑的书，也许有留名青史的侥幸。但是龙江水该死，破灭了我微弱的希望!我不敢接受他提出的条件。

“你有把写书计划透露给龙江水？”

“不，告诉他是愚蠢行为，我没有那么笨。”刘建军老师说，“龙江水不是正常人，他是土匪!”

“为什么？”我诧异地问。

“他或多或少晓得了我的目的，所以敲我竹杠，提出我无法接受的条件。”

“你打算写本书，很不错啊，为何不接受他提的条件？”

“当然不能。风险太大了。如果龙江水一家过去的经历情节曲折离奇，具有非一般的吸引力和商业价值，那么接受条件是合算买卖;如果平平常常一文不值呢，那么我今后日子无法过了，只有死路一条。祝老师，试想一下，一个老残废，一个神经病，几个屁大孩子围着你，那跟下地狱有什么区别!”刘建军老师摇头晃脑，心有余悸地说，“祝老师，我劝你赶紧掐灭好奇心，跟龙江水打交道必将导致一场恶梦。”

我感谢老刘的忠告，但对他嗤之以鼻，他现在愤愤不平，但在校长面前肯定唱着高詷,否则以老女人的思想水平怎么可能提升到“拯救”的精神高度!我问老刘：“你曾经告诉过我期豪亲生父亲叫揭仁勇，那么你晓不晓得期豪亲生母亲叫什么，哪里人？”

刘建军反问我：“祝老师，你来海城多久了？”

“十五个年头。”我纳闷地说。

“那你记不记得五年前中山街发生了一桩离奇车祸？”

“哦，年年发生车祸那么多，我对那些事向来不关心.”

“你也从来不看<<海城日报>>？”

“不，不看，在我看来中国报纸全是不可回收的垃圾。”

“对，我同意。但我还是要再让你看一看五年前的一则短消息，资深记者报导了一起车祸事故。”刘建军老师从办公室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至其中一页递给我，“看看吧，我好不容易特意搜索来的剪报。”

我不情愿地接过，余光扫去，看见一行醒目标题道是：天下奇闻，三陪男争风吃醋；遗笑千古，富家女命赴黄泉。我不禁被吸引住了，忙往下看----

(本报讯：资深记者秦首报导)昨日九时四十八分，蔡华闹市区中山街发生一起离奇意外开车撞人事故，导致一对夫妻死亡，肇事者逃离现场。警方接报案后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并立即展开追捕行动。经警方齐心协力连续排查，不到三个小时即把犯罪嫌疑人张帅辑捕归案。据张帅交待，自己是个三陪男，在某夜总会从业，一年多前被裴珍珠包养，裴珍珠是个难耐寂寞的少妇，其丈夫揭仁勇长年在外做生意，无法给她女人必不可少的“性”福。因家里富得流油，裴珍珠出手相当阔绰大方，一年多来花在张帅身上不少于一百万元，这让张帅感动万分，对她死心踏地。日久生情，张帅发现自己爱上了裴珍珠，几次向裴珍珠表露心迹，却遭到裴珍珠的坚决拒绝和无情嘲笑，这让张帅产生极大心理落差。张帅也想离开裴珍珠，但是失败了。他的爱变本加历，企图劝服裴珍珠和揭仁勇离婚，裴珍珠仍只有玩弄他的心，以不屑口气警告他说，即使揭仁勇死了她也不会嫁给他。张帅却听音错意，以为裴珍珠委婉告诉他，要他让揭仁勇死掉，她继承千万财富后才会嫁给他，张帅真是“情”急智昏，异想天开。张帅说，他本意只是要撞死揭仁勇，不想紧张慌乱方向失控，连带裴珍珠也撞死了。戴上手烤后张帅懊悔不已，为深爱的裴珍珠，为未能到手的千万财富。

另据警方调查取证，死者揭仁勇继承父业从事珠宝金银生意，与前妻育有一子，现在北京读大学;裴珍珠系其包养的二奶，因裴珍珠有身孕，揭仁勇不得不停妻弃子，绝亲断情力排众议再娶裴珍珠。婚后两个月裴珍珠生下一子;婚后八年红杏出墙包养张帅;婚后十年招来横祸夫妻双双命丧街头，留下幼子苦存人间。

事因令人扼腕叹息，三陪男竟也争风吃醋，导致富家婆遗笑千古，通过本事件也向生意人敲响警钟：女人不仅仅需要钱，更需要性!

“刘老师，我想请你告诉我期豪阿妈叫什么哪里人!让报纸和车祸统统见鬼去吧。”我扔本子还老刘，不满地说。

“好吧，既然你对报纸和车祸如此深恶痛绝，那么就直接告诉你，期豪阿妈叫裴珍珠。”

“什么？”我惊讶极了，“你是说车祸主角裴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