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论字

07

“会写字？”仲伯问道。

墨轩点点头：“会。”

仲伯从桌上的竹筒中抽出一支扁长的竹片扔在宽大的实木桌面上。墨轩拿起竹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竹简写字啊，平生头一回。

他拿起书案上的毛笔蘸了满满的墨水，就着毛面下笔，一笔下去，笔迹浸润成一条线，墨轩当场傻了。

景箴嘿嘿冷笑：“箴就说小子不识字，还吹牛，下笔便露了本相？仲伯，此等无用之人，不若送至工坊，助我楚铸剑炼铁。”说着伸手扳着墨轩的肩膀就要拖走。

“慢来慢来，小子握笔姿势不错的，不像有假，再看看。”仲伯伸手制止了景箴，将墨轩手中的竹简抽出翻了一面：“小子，写吧。”

墨轩抹了抹额头上刚冒出的毛毛汗，重新蘸墨，在光滑一面落笔写下墨轩二字（简体）。

仲伯待墨轩写完，拿起来仔细端详，看了半晌喃喃道：“小子的字横平竖直，全无圆润之感。汝做人是否也是直来直去，全无圆融婉转？”

“婉转如何？直来直去又如何？”墨轩问。

仲伯看看墨轩的破洞牛仔裤，再看着手中竹简上的字，皱着眉道：“粗鄙，粗鄙啊！人如其字，字如其人......”

墨轩还没发表意见呢，景箴大感赞同道：“是吧是吧，我就说这小子无甚见识，还是带他去铸剑工坊。”

这么一说，墨轩急了：“你们且莫说我粗鄙，我写的这两个字，你们可识得？若是不识，到底是你们粗鄙还是我粗鄙？”

这话一出，仲伯亦是一愣，方才光顾琢磨字形了，字意完全没查。这仔细看来，这墨字还是有些许形似，仔细端详，能瞧出大概。这轩字相去有些远......”

仲伯还没发话，景箴看着乐了：“小子你这是偷工减料呢，左边的车字，轴都弯了，这么行进呢？！荒唐荒唐！”

墨轩听了景箴的戏谑，反驳道：“每个时代的书法都有其特色，我的字可能不符合你们这个时代的审美，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是荒唐。至少，在我来自的时代，这样的书法也有其独特的美。”

时代一词，两人听不懂，但不影响两人的“理解”。

“宋？宋国文字不是这样的呀！仲某做书吏多年，各国书文都阅览过，并未曾见。”仲伯道。

这话说得墨轩心中一动：“仲伯，你认识很多国的文字？各国文字区别很大？”

“然！”说到文字话题，仲伯涛涛不绝，他先举手对天一礼道：“我大周天子所用文字曰大篆，其字体雄浑大气，犹如天子之威严，庄重而不可侵犯。然而，诸侯国各有所好，其文字亦各具特色。”

说起文字，仲伯满眼都是兴奋的光芒：“首说齐国，其文字犹如其民，刚毅而直接。”

“接着为宋国，宋之文字，圆润而精致，其人好音乐，性情温和，故其字追求音韵与形态之美，如同其乐声悠扬，让人心生欢喜。”仲伯说着，看了看自称宋国人的墨轩一眼，看墨轩听自己说话听的入迷，眼神中充满好奇。话说人都是社会型的动物，喜欢交流。尤其是知识渊博者，只要有人认真听，那是特别得意的，此刻也管不得听话之人适才有没有撒谎，先满足了自己的表现欲再说。

仲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至于晋国，其文字刚健中带有曲折。晋国历来重视策略，其字体设计巧妙，既显示其国人刚毅又不失灵活多变。”

“吴国的文字，则像其地处江南，字体轻盈而流畅，如同水乡柳絮，轻柔婉转。吴人善舟楫，其文字仿佛水波流转，灵动而生动。”

“我楚国之文字，则最为独特，即柔美又含蓄，流畅又雄浑，正如楚地山川，旖旎又雄奇。”说到自己的楚国，仲伯捻须自得，那神情，犹如吃了世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