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死了。
林亮从镇上归家途中恰好遇到了来镇中裁缝铺购置新衣的林羡父亲。
他心思一动，便想花些银钱从林羡父亲那里买下林羡旧衣。林父本来还有些疑惑，只道：“这是我用来给新布做衣量尺寸用的，你这娃买这满是补丁的破布作甚？”
林亮支支吾吾，随便扯了个慌糊弄了过去，旧衣便到手了。他将其套在身上走在小溪边，边走边喊，果然见一尾拖着彩光的金鱼现出身影来。
明明是阴雨天，但鱼周身却有明光缠绕，他本来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却觉得这若不是灵物，那什么还能算得上是灵物？
如若不是，那左右也是一条鱼而已，权当试一试，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待那金鱼走近，林亮暴起，扬起袖中尖刀往水里一扎，刀尖直接透过鱼头，金鱼挣扎了几下反而让尖刀在鱼脑里搅了几个来回，一会便没了动静，金鱼周身的彩光也如游蛇一般一丝丝的消散在水里了。
林亮惊诧于这金鱼的巨大，又对金鱼的神异产生了恐惧。
“一条鱼而已…一条鱼而已，有甚好怕的…”
他把金鱼拖上岸来，刀一抽，金鱼口中滑出一块硬物来，林亮看去，是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金子…
林亮把鱼拖回家，切了一块鱼肉熬汤喂给其母喝了，本阴翳的脸色马上就变得红润了起来，林亮和其父亲各自尝了一口，只觉比普通鱼汤吃来鲜美百倍。
他把鱼分成了两份，打算留下来较小的鱼尾部分，把其余的送到林勃家去。
……
林羡穿上了新衣服，心中本应高兴，但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八岁的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一直到深夜都没有熟睡，半梦半醒间，他的鱼儿在他床前游来游去，身上的彩光照的这间屋子亮堂堂。
他努力的揉了揉眼睛，听着一旁林父林母睡梦中平稳的呼吸声，才知道这次不是在做梦。
“鱼儿…？”
林羡即不可置信又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大鱼，生怕这光照醒了爹娘，引得母亲惊乱，父亲责骂。
鱼凭空在林羡周身游了一圈，林羡身上也泛起了彩光。这鱼一游一曳间引着林羡出了门，门外漆黑一片，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但这彩光照的林羡周身数尺一片光明，在黑夜中分外耀眼。
不知为何，林羡心中不安至极，驻足不前。
金鱼游到林羡手边，想要蹭一蹭林羡，引着林羡继续往前走，但鱼身却从林羡的手指间穿透而过，只留下一丝丝暖意。
林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梦耶？非梦耶？这时林羡已分不清了…
鱼引着他走在溪边先是捡了一些银钱，之后林羡和金鱼借着彩光照耀在芦苇荡深处走走停停，捡到了一块玉牌。
玉牌有林羡手掌大小，其上花纹繁复，裂纹遍布，写着几个林羡不认识的字，在这漆黑的雨夜中，散发着除了一人一鱼周身彩光之外的一点绿色荧光。
鱼引着林羡回家，到了篱笆小院中便停下不前了，林羡走进屋中，转身欲和往常一样与鱼道别，却猛然发现，院里还哪有什么一人大的金鱼和荡漾的彩光，只剩下漆黑一片和“滴滴答答”的雨声了。
林羡脸上一湿，伸手抹去，缘是已泪流满面。
……
林羡次日眼睛红肿的睡醒之后便问：“我那旧衣呢？”
林父答道：“在镇中碰到了那林富家的林亮，他说要买，我便卖给他了。”
林父没有发现林羡逐渐苍白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这傻孩子，还给了好几文钱，正好用来买了一些鱼肉，一会熬汤给你喝…”
“啪”
林羡的猜想成了现实，心落了地，摔成了两瓣。
林羡夺门而出，顾不得屋外下雨和刚换上的新衣，朝着村东狂奔而去。
“你这孩子，做啥去！”林父大吼。
“赶紧把他追回来！听说最近不少人都得了怪病！这淋雨了怎还得了！”林母也一脸焦急，直催着林父出门去追。
林羡跑的极快，林父一出门左瞧右瞧竟然一时没看见林羡的身影。
找到林亮家门，林羡用尽吃奶的力气对着房门便敲了起来，“哐哐哐”的敲门声密集而有力，仿佛要将门栓都振动下来。
“啖狗肠，大清早的敲什么！”屋内传出了林亮的咒骂声。
门开了，映入林亮眼中的是浑身湿漉漉，面上都是雨珠林羡。
林羡神情悲伤，愤恨，强忍着不让眼中泪水掉下来，瞪着眼问道：“我的鱼呢？”
林亮一愣，眼神躲闪，随即不耐烦的道：“吃了，你待怎地？再者说，什么叫你的鱼？溪中之鱼，人人可捕，难不成那溪水是你家的？”
“你还我鱼来！”
林羡听后再也压抑不住愤怒，攥紧拳头挥舞了上去。他动了真怒，分不清轻重，胡乱挥舞下来有几下还真的让林亮吃了痛。
“行了！”林亮不耐烦的吼了一句，推了林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不就是一尾鱼么！你发什么疯！”
“呃啊！”
林羡怒吼一声，一个猛冲到林亮身边，张嘴就咬。
“肏！你疯了不成！”
林亮吃了真痛，抬脚就踹在了林羡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了泥水之中。
林亮看着林羡在泥水中捂着肚子咳嗽的样子，阴着脸走到林羡身边蹲了下去，往林羡手中塞了一些物什，转身关门回屋去了。
“什么声音那么吵啊？亮子？”
屋内传出一道妇人的声音。
……
林羡走在村中，路上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捏了捏手中的硬物，是几枚铜板。走到溪边，挖了个坑将铜板埋了，回家后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面上阴翳，气若游丝。
林父林母都知道这是那种怪病找上门来了。林母日日垂泪，埋怨林父没有早点追上儿子并把它带回来。林父坐在窗边听着埋怨不说话，不住的唉声叹气，懊悔的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在河边被林羡捡到的玉牌被放在了林羡的枕头下面，依旧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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