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

顾声声举眸良久。

她轻笑。

黎素素说的对，狼群里不会活着跑出来一只纯白的兔子。

当善无用时，只能以恶制恶。

活在世上，没有人是干干净净的。

旁人欺我，我欺旁人。

由此牵连出来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

最后，只能把自己丢进旋涡。

即便没有黎素素，也会有旁人。

即便没有姜宸，她也终有一天会遇到其他的人。

若要深究。

谁都是受害者，谁都是施暴者。

可谁都无辜，谁都死有余辜。

她顾声声，姜宸，黎素素……以至于任何人，谁都逃不过。

那么要为此负责的，为何又一定是黎素素呢？

夜色朦胧如纱。

顾声声连连苦笑，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想的当真可笑。

是这样。

可仅因这样，便能大喊着自己也是受害者吗？

然后将所有的罪过都一笔勾销了吗?

她还是……在给自己寻一个开脱的理由。

一道闪电划过。

犹如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将黑暗和光明的交锋呈现得淋漓尽致。

只闻，身后的殿宇一声爆响。

刹那间。

整个空气仿佛被点燃，强烈的电芒在空气中四溅。

顾声声诧然回身，方才所在的那间清冷的屋子已成灰烬。

满目的烟尘，触目的雷光，惊目的火焰。

顾声声回脚，她朝着那处狂奔而去，脚下却一绊。

是一道屏障。

将她直直地隔在此处。

顾声声心头微微一颤，她用力地捶着那道障。

“夫人！”

可障未破，白色衣衫却缓缓显现，将那片乌瘴尽掩在身后。

“声声，你如此，是你的选择；而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黎素素冰冷的语调中带了几分伤感，“昆仑墟外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顾声声微微一怔，神色复杂难言，眼中忽然沁出了泪水。

黎素素抿嘴笑道：“我必须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可能再装作无事发生。只是，人经一生，世走一遭，难免有牵挂……但这一切，我开不了口。能拜托的，也只有你。”

顾声声的瞳孔蓦然收紧。

她依旧用力地捶着那屏障，可那只是黎素素留在世上的一道幻影。

“一，我要让墨青云知道，墨萧并不是我的孩子，我黎素素从未背叛过他。”

“也要让墨萧知道，我养他，只是为了利用他。我和他之间，谈不上亲情。因此——我若出事，与他无关，更无需他来惦记。”

“二，昆仑墟一见，我便知你怀了寻死之心，我将姜宸之事原原本本地道出，只是为了激你。”

“声声，你和我不一样。我无法回头，但你——皆是无心，怎能为过？”

顾声声的心里阵阵酸涩，捶打的动作变成了轻抚。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上那屏障，视线愈发模糊，直到模糊到再也看不见黎素素的身影。

静静的。

恍若一潭幽寂深水，月光细碎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一个幽若的梦。

障破。

顾声声却没能扑到她的怀中，甚至没有触碰到一隙残影。

隔生跨死的仇敌。

却是唯一能懂得，关怀，照拂自己之人。

“皆是无心，怎能为过……”

顾声声眼中不可抑制地漫上泪光，酸涩之味亦从腔子里慢慢地涌上了喉头。

黎素素把自己逼上了死路，却为她寻了活下去的理由吗？

是她逼她死。

也是她逼她生。

她的生死，从来都只在黎素素的一念之间。

“黎素素，好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