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下四城，北天启，南雪月，西慕凉，东无双。其中天启是皇城，汇聚天下气运。慕凉则是孤城，唯有剑仙洛青阳独身居之。无双城是武城，城中之人皆通武道，且不容外人进入。这三城，与常人而言，都有着说不出的距离感。只有雪月城不同，它自称凡城。

然而当三人骑着马走到城下之时，却发现城门之上，写着清清楚楚的两个字，不是雪月，而是——下关。

萧瑟伸手，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阵阵春风，喃喃吟道：“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三个人下了马，牵着马进城而去，却发现这座城与普通的城池并无不同。街边都是叫卖的小贩，路边有大大小小的酒铺，有捧着茶花的姑娘踏着轻盈的步伐从他们身边跑过。

有身上搭着一块白毛巾的小二过来打招呼：“三位客官，可是新入城？不妨先来小店喝一杯茶，歇息歇息。”

“我们真没走错地方？”雷无桀仍是不解。

萧瑟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跟着小二走进了茶铺之中。雷无桀无奈，只能跟了上去。要了一壶茶和一些茶点，萧瑟不紧不慢地吃着，雷无桀倒是没心情吃东西，左顾右盼，心想莫不是这些小二、茶客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心想这雪月城，也太高深莫测了一些。

而戍月自从来到了这里，就来回左右的看着，萧瑟自然注意到了，这一路下来越接近这里，戍月似乎就越觉得心烦。

那小二似乎看出了雷无桀的疑惑，也已司空见惯，笑着说：“客官是不是心中在想，雪月城为何是这番平凡景象，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正是正是！”雷无桀点头。

“客官请看。”小二指着远处的一座高高阁楼，道，“可看见了那座登天阁？”

众人听着这来龙去脉之后，雷无桀便兴致冲冲的要去闯阁，剩下戍月与萧瑟两人，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

街道一骑驴的小胖子跟旁边带着围帽的少年搭话,“小师叔,那个穿红衣服的看起来也是要闯阁的啊，让你早上睡懒觉,被别人抢先了不是，还不赶快跟上去。”

少年摇摇头，自信道:“没准他一下子就被打下来了呢？”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小师叔你不是尽得师祖真传，会那望气之术吗？你看一看这个年轻人的气能上几层？”

少年人定晴一看,“这位少年吗？我估摸着他能闯到...”话语突而顿住，少年叹息，“埃~飞轩啊！看来本公子今天这一觉的确是晚了啊！”

而这一幕都被坐在窗边的二人听了过去。戍月面上装作闲来无事悠闲自在的样子，倚在窗框上，看着街道上的来来往往，听着言语间的热闹。

“你来雪月城究竟是来找哪位故人？”萧瑟喝了口茶，还是将想要问的话说了出来。

倚在窗框的戍月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一路上以来他就一直在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她这才说了个慌来寻故人，但这也是实话。

依旧靠在窗框上，懒懒洋洋的说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听见他都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了，这摆明的就是洗耳恭听的意思啊。戍月坐直后，动作极慢的喝了口茶，萧瑟见她有种耍人的感觉，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她对自己笑了笑。

“这倒是提醒我了，你说你姓萧，这普天之下，据我知道的，姓萧的也就是宫里那位了。”见他神色一顿，“上次在寒水寺，那个瑾仙公公一见到你就撤退了。”戍月顿了顿装作思考的样子，“你该不会是皇宫里的人吧？”

萧瑟看着面前毫不客气的试探，心下对戍月更加产生好奇，而戍月装作没看见他这个样子，还笑了笑，见他迟迟不开口，便收起笑意。

“怎么只许你问我，不许我问你，这蛮横不讲理的性格倒还真有几分皇家的感觉。”

“我一个老板，怎么敢跟皇家相提并论。”萧瑟似乎心虚的喝了口茶来做掩饰。

可在戍月眼中全是破绽，她见此笑了笑，随后又摆起刚才的样子靠在窗框上，看着外面的热闹，又是一副懒散散的样子，才缓缓道来。

“既如此，你又何必要打听这么多有关我的事情呢？萧瑟，我们只是一时的朋友，等我做完我要做的，见了我要见的，就会离开这里。所以啊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萧瑟见她这般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戍月早就料到他会知难而退，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萧瑟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路过两人坐下的茶楼，雷无桀突地停住，趴在窗边，“你们在这儿啊！我先喝口水啊！”

萧瑟见他来了立马收回刚才的情绪，“才十三层就下来了，比我想象的差了不少啊！”

雷无桀放下茶壶,擦了擦嘴，道:“我还没输呢，十三层那家伙不和我比武,要和我赌骰子定胜负。这个你在行啊！帮我一把。”后面渐渐有人围了起来，看这少年要做什么。

萧瑟抬手一比，“八百两！”

雷无桀点头,“没问题！”

萧瑟这才回他,“那应该是尹落霞的弟子”

“噗~”雷无桀一口茶水喷出来,戍月适时远离了，没溅在她身上，只是萧瑟没幸免，他嫌弃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雷无桀突然发觉萧瑟的脸色，他讪讪放下茶杯，道:“你接着说。”

“尹落霞生性好赌，与枪仙司空长风连赌三场均败，这才被迫在雪月城担任长老。”

“听说她进雪月城收了一个弟子,跟她一样好赌，你说说他是怎么和你赌的?”

“我就是瞎猜呗，然后，他掀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就说是我输了，我掀开一看..”

萧瑟打断他,“他那个赌具上有机关，他先看一眼，若你猜中了，他就轻轻一拨，骰子就能反面，自然还是你输。”

“哦～”雷无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走了！”

“回来!”

雷无桀又回来,萧瑟继续道:“赌不过是小伎俩,闯登天阁不会这么儿戏想要赢，还得靠你最擅长的方式。”

“我擅长的……...”雷无桀转转眼睛。

雷无桀点头，跑走了。而戍月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两个少年。

“小师叔，这红衣少年来了又走，看来真的只是休息一趟啊！”小胖子摇头晃脑,“再这么下去，今天的风头都要被抢光了。”

少年摸着下巴道：“莫着急，等他上了阁顶，看我上去把他赶下来,也省了我自己一层一层往上闯的力气了。”

小胖子数落他,“小师叔,这世上真没有比你还懒的人了。”

“既然我们都是在等他从阁上下来，不如来这里喝一杯茶？”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书童诧异地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正捧着一杯茶，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们。

二人转头便看见了萧瑟，只不过那被称呼为小师叔的少年却注意到了惊鸿一瞥的姑娘。戍月只是听萧瑟叫他们过来看了一眼，却没想到让那少年竟如此惊讶。

他跑过来，道:“我叫李凡松,青城山弟子,这是我师侄,飞轩，美人怎么称呼?”

要不是有那窗户相隔，他怕是都紧挨在戍月身上了，不过她也反应迅速，立马坐起身拉开距离。

“戍月。”她瞧了眼对面的人，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他叫萧瑟，既然都是要等，二位就进来坐吧。”

那少年闻言连忙点头应好，小胖子见自家小师叔这般模样，实在是觉得丢人。而萧瑟原本是想招两人进来的，却不成想是这样的局面。

‘嘭！’茶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子上,发出声响,她抬头看萧瑟。戍月不解的看着他，看样子生气了，不过因为什么？这人不是他招过来的吗。

而就在此时，他们大老远的就听见有快马加鞭的声音，从窗外望去竟然是司空千落，她得到消息说有人竟然都闯到了十三层，才急忙的赶来。

戍月看了看萧瑟，知道他什么意思，毕竟雷无桀好不容易到达十三层绝不可以又差错，正好被这个青城山弟子李凡松盯着实在是觉得心烦，便出去了。

“唉！姑娘。”刚好与到来的李凡松擦了个身。

萧瑟见他眼巴巴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轻‘咳’了一声才被缓过神来，又因身后的小胖子催促才连忙收起刚刚的状态走了过去。

萧瑟直接开口:“紫薇望气，道眼寻龙,道长可看出什么了?”

飞轩转眼一看，立马警戒起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师叔的?”

“唉~”李凡松拉住飞轩，“飞轩莫动，这位兄台并不会武功。”

“望气术有三层境界，看来道长才修成第一层境界啊！”

李凡松挡住飞轩，双手撑在桌子上，道:“哦～，兄台是说我看错了，你其实是一个高手。”

萧瑟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不，你看得很对，我并不通武功。”

李凡松拉着飞轩坐下，看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既然遇上了青城山的道士,自然是想要算一卦的。”

萧瑟道:“别想着隐藏身份了，雪月城有个组织叫蛛网,专司情报，从你我踏入下关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盯着我们了。”

李凡松自己倒了杯茶，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命，所以，想算上一算。”

李凡松拉过飞轩，嘀咕道:“也好，飞轩，你不是老说寻不到美玉材吗？这个就是，你给他算上一算。”

戍月这边也早早的在这里等候着，看着马上的司空千落，还真不愧是大小姐，

“司空姑娘，好久不见。”戍月笑着与其打招呼。

司空千落定眼一瞧竟然是戍月，正好她有气没地方撒，再说了这戍月上次说了要来雪月城找她比武，结果三个月过去，现在才来。

见她持枪袭来，戍月不慌不忙的左右闪躲，就是不还手，这更是让司空千落感到生气，她是自那时看过她的身手所以想要好好的切磋一下，结果她却不把剑。这自然引起不少的操动，毕竟那登天阁看不着只能根据牌匾上的灯来知道，可眼下一场好戏就摆在眼前。众人那是看着津津有味啊。

“上了，上了,上十四层了！”

司空干落才恍然想起自己是来阻止那人闯登天阁的,“遭了！不和你说了,那家伙要上十四层了,我去看看。”

戍月却伸手拦住了她，“这登天阁每天都有人闯，但今天这个就别阻止了。”

听她这么一说，司空干落才反应过来,四处望了望，道:“我记得雷无桀和萧瑟和你一起的，他们在哪儿？”

戍月怀抱着双手，叹了口气，“这一个呢在茶馆，另一个。”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登天阁。

就在司空千落的惊讶中就又听见雷无桀已经达到了第十五层，戍月见状让开了路，这都十五层了司空千落就算上去也没什么用了。

“你刚才怎么不拔剑？”司空千落这么把枪一立，也来算算她们之间的账。

戍月紧了紧手中的剑，“我来雪月城是玩的，这万一出剑砸坏了什么东西，我可赔不起。”她还指了指萧瑟，“你看他，有钱吗？”

司空干落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那边茶楼坐着三人，正看着她们这里。

“那两人是谁？”

旁边雪月城的弟子凑过来道:“小姐，那是青城山的弟子。”

“青城山的弟子来雪月城干什么？”

“是来闯登天阁的。”戍月接过话。

‌“他们也来闯登天阁！走，我们过去看看。”司空千落拉着她，又对旁边的弟子挥手,“你们不用跟来了。”

二人进来后，便瞧见了萧瑟双手合十，然后一下甩出里面的三个卦钱。飞轩认真看着，并捏指掐算，突然他睁大眼,天**然风云巨变，黑云骤起。

小胖子飞轩飞快掐指，外面天**然黑下来，隐隐有雷声响起，萧瑟眼疾手快一把压下最后还未停下的一卦。

“这卦象无非两种，敢问先生，若这一次依旧是三面桃花呢？”

飞轩叹气，道:“若仍是桃花，那此卦便是….用九，见群龙无首。”

‌“是凶是吉?”

“大吉。”飞轩站起身道:“天下共治，群龙无首，观望着时机一到，便可化身为龙,直升九天。”

几人闻言都看向了萧瑟，气氛也一时间紧张起来。

“那若是桃花剑呢?便是凶了？”

飞轩斟酌一下道:“大凶，龙死荒滩，血流三万里。”

话音刚落，外头瞬间电光石火，雷声轰隆隆炸响。

萧瑟沉默一下，眼神意味不明，一把抓起了最后一枚卦钱，道:“那就不用看了。”然后甩了出去。

“我从不信什么天道，只信自己，只是昨夜，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一个决定了。但没有勇气，所以胆怯地想要来求一求天道。然而刚刚我忽然想明白了，所以这卦算不算，也就不重要了。”

书童默默地收起了竹筒，脸色沉静：“多谢！”

“也不全是为了你。”萧瑟笑了笑，“要真折了青城山八成天道，我怕赵玉真提着桃木剑来砍我的脑袋。”

他心中明白，若不是萧瑟忽然结束了这张占卜，那天上滚滚阴雷，怕是就要砸到自己身上来了。

萧瑟说完便抬脚走出了客栈，司空千落也跟了过去，反倒是戍月想着刚才那场面慢慢悠悠的才跟在后面，一出来便看见雷无桀同萧瑟几人炫耀着。

走在后面的戍月笑了笑，“唐莲的武功远在你之上。”

雷无桀见她这么说刚想开口，一旁的司空千落也紧接着说，“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赢得过大师兄呢？定然是他放水了是不是？”

雷无桀眼神闪躲，“怎么会呢，大师兄说他全力以赴了！”

李凡松从后面走了过来，对戍月问东问西的，而那边送走司空千落后听见动静就看见了这一幕。

“不知戍月姑娘芳龄几许？家中可有婚配？”他兴致勃勃的说道，丝毫没察觉戍月有些心烦。“不妨让我给姑娘算上一卦……”

“我不信这个。”戍月无情的回绝着。

“这，别……”

李凡松还想接着说什么，就瞧见眼前一道青色身影挡在他的面前，正好将他们二人隔开，这人正是萧瑟，说是既然大家都累了，他便想着带他们去喝一杯，戍月觉得也行，便点了点头，不等几人反应就先离开了。

飞轩刚一露面，就瞧见自家师叔李凡松那家伙还在后头执着地嚷嚷，说什么下回碰面必定要给那位姑娘卜上一卦。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