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好，少年

蜂鸟告诉了我很多事.镇上发生的各种杂事，海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山里动物们的游戏。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听，不厌其烦，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觉得乏味，甚至叫它们不要在来烦我。.

镇上有成百上千只蜂鸟，也只有这几千只。他们是我的玩伴，小时候，我只愿待在家里，不愿走出家门口的围墙，我对外面世界的认识，全是父母，奶奶，姐姐，蜂鸟告诉我的。终于有一天，蜂鸟们把我引诱了出去，面对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路，我害怕了，急得要器出来，蜂鸟们不得不把我送回了家。

“这个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只喜欢和蜂鸟玩呢？”父母总是很疑惑，奶奶却总是说：“不急，不急，这孩子以后肯定会交到很多很多朋友的，是吧，明片。”我假装没听见，我也不知如何回答。”

姐姐终于答应带我出去玩了.在我眼里，姐姐是我的英雄，是一个魔术师，又大胆，又能变着花样逗我开心。我跟着姐姐走上街道，走上主路，我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虽然蜂鸟们和我讲过了很多遍，但当我真正见到这些东西时，我还是藏不住心中的激动，便不顾姐姐，自顾自的东瞧瞧，西看看。.我一直沿着中心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山横在路前，无法再向前了。“这就是山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庞然巨物.虽然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激动。后来蜂鸟们说：“当时你的眼睛睁的比太阳还大，嘴巴长的比溪流还宽。”

“你们净胡说！我的眼睛和嘴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呢？”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小时候的事大多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小时候和我玩的蜂鸟大多都漂进海里了，我的童年就这样离我而去……

今年,我16岁了,刚刚结束了高一的学习。我慢慢长大,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但我慢慢开朗起来，便不再苟束。我认识了很多人，这些人最后成了我的好友，渐渐取代了蜂鸟的位置。

进入暑假，说来也好笑，镇子一年四季几乎没什么变化，绿树照常生长着它的枝叶，花朵照常展开它的美丽，为何有寒暑之分呢？

　　我只在书中和从外面回到镇子里的人的口中得知了冬天的概念，原来世界上还有仍一个季节，我们镇子完全相反，只有一片白色，只有寒冷，只有枯枝败叶——我无法想象这是多么可怕。我很庆幸我生活在这里。

……

我喜欢笛，笛子，一种管乐，这是因为我的母亲也很喜欢，现在每次吹起笛子，我总是想起她。

我一开始并不喜欢上学，在幼儿园时，我经常偷偷溜出去，蜂鸟经常帮助我，它们帮我侦察，找到合适的藏身点。我听到老师在整个镇子里喊：“陆明！陆明！”声音回荡在整个街道，可是他们就是找不到我，我暗暗高兴。直到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才愿意出来。

妈妈的笛声。

　　“小陆明，该回家了，玩耍了一天，现在太阳要下山了，就像蜂树要回到榕树上，我们的小陆明也要回家。”

　　从此我爱上了笛子，笛声不只是一种高雅清脆的声音，更是一种心灵的语言，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听得懂。

......

那天.我又吹起了笛子.在镇里的某个角落，我总是即兴演奏，想到什么吹什么，自由自在。.　　蜂鸟已经很少来找我了，除非我吹起笛子，笛声一响，它们便马上聚在我的身边，有的歇脚，有的绕着我飞。

　　吹了很久，太阳慢慢往下沉，到了黄昏之时，蜂鸟们要回家了，笛声便停止，蜂鸟们便散去。

　　我收起笛子，站在原地，目送着蜂鸟们朝山的方向飞去，我心里有些悲伤。”就在此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有人在奔跑着，我心想，谁呢？她为什么要四处奔跑？她在找什么？

我没有时间想那么多，脚自觉地迈开了，往家中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停了，在小道的后端，但我没有回头,转身走进了旁道。

......

7月4日，是大晴天，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我本应该高兴。

但蜂鸟告诉了我一个悲伤的消息——蓝色的老蜂鸟去世了，我对它有点印象,毕竟蓝色的蜂鸟并不多,大部分是绿色的,红、黄、橙、青等其它颜色的蜂鸟也有。蜂鸟一般活到6年，传说中有一位蜂鸟大仙，从几千年前一直活到了现在，可是我从未见过它，所以我所以即使蜂鸟经常说这是真的，我就是不信。

有蜂鸟去世，这对我来说是个很悲伤的消息。

蜂鸟们也有自己的白事，他它们会成群结队地在一起送葬，把逝世者的遗体街着送到海边,经过入海门，送进海里——这是对于一些自然死亡或者病逝的蜂鸟来说，而一些意外死亡的，由其是是死在镇里的，就没这么好运了，有的会被镇上其它动物吃掉，有的会被人们捡起来。被人们捡起来的蜂鸟是幸运的，人们也会把它们通过入海门送入海中。镇中的说法是，这么做的人会受到蜂鸟的庇护。

我跟随着蜂鸟们来到海边，那天大海很静，入海门虽然总是波涛，却也没有太大的风浪。

我跟着蜂鸟们祷告，祈福大海洗涤逝者的灵魂。当仪式结束时，我便坐在入海门旁，我想吹吹海风。

不知坐了多久，我远远望见一艘快艇朝入海门的方向开来，不用看我都知道，那一定是关家兄弟,他们很喜欢在这冲浪，在这冲浪十分刺激。不过今天他们可能要失望了，根本没什么风浪。

“陆明，你看，有个女孩。”蜂鸟在我耳边叽叽喳喳。

我便再朝快艇看去,艇上有两个人，开艇的是关哉，后面则坐着一个女生，估计是来这里玩的游客吧，太远了，我看不仔细。

“他们玩的很开心呢，陆明你怎么不去呢？”

我没有回答，看着他们兴风作浪，我毫无感触。

曾经，我热爱着大海，大海辽阔，一望无际，向天边与远方伸去，在幼时的我眼里，这是唯一一个能和山匹敌的东西，它多有魅力。

可是，自从哪时，大海在我眼里是死神，是怪物。如果不是关哉和李杭一次又一次开导我，鼓励我，我可能这都不会再走进大海半步。

心锁虽以开，心结仍犹在。

“好像要变天了”蜂鸟们嚷嚷。远方的乌云不知何时滚滚而来。

大海喜怒无常，风云变幻。

天上地下染上了灰色——我又想起了……我顿感不妙。

“关哉！关哉！别开了！快走！”我全入冲到入海门的最尖端，竭尽全身力气朝崖下呐喊。.可是风浪已经涌起，淹没了我声音。

我眼睁睁地看着白浪无情地推翻了无力的小船，艇上的二人落入水中，很快被浪花蹂躏，消失在海上，而我站在原地。

多年前的那一天如剑般刺进了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那个女孩，不，是少女，她拼命地挣扎着。

一股力量让我从崖上纵身一跃。

当年关耳哥教我和关哉的游泳术，我这些年来一直记得，面对大海，我是一条鱼——我挥舞着双手，摆动着双腿，屏住一口气潜入海中，我睁大自己的双眼，仔细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正在向海底坠落。

我几步游到她跟前，拉住了她渴望援助的手。

海面在呼啸，海底却有颗平静的心。

……

好一阵工夫，我和她到了最近的沙滩，出乎我的意料，关哉和镇里的救援队已经在那里了。

“好你个关哉啊！见人不救是吧，真够损的……”

“我这不是去叫医生了嘛.，而且我看到你去救她了，这不就……”

“她是谁？”

“她啊，叫夏伊，是来这里夏令营的。”

夏令营？我好像确实有听说过这件事。

救援队正在进行救援，我看着她躺在沙滩上。

夏伊，确实人如其名，我不由得想到一句诗.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我没有和他们去医院，关哉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幸好，人没有太大危险。

已经是下午五点，阳光斜照在地上，即将越来越暗，我开了家院子的栅栏门。

这个木栅栏门已经非常破旧了，有些地方被蚂蚁咬掉，坑坑洼洼，我抚摸着他，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不过，我闻到了饭香，我知道，奶奶已经在饭桌前等着我，我寻忙洗手座下，果然又是一顿美味佳肴。在这世上，最疼我的便是奶奶，她以早过古稀，却依旧坚持劳动，在外人看来，家虽然已经变得冷清，却保持着干净和温馨，这是奶奶的功劳。

“明儿，快吃吧。真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姐姐又不知道要多晚才回来呢。”

天色渐暗下来，万物都归家，小镇从嘈杂化为宁静，只有人还在奔波。

……

过了三四天吧，七月上旬进入尾声，几天的大晴天让人厌倦了，蜂鸟时常躲在树荫下，姐姐养的猫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这几天，我时常待在家里，最多也就是去我们家的稻田里忙活，几乎不去镇中心，海边也少去，朋友也少找。

不知未何，我越活越孤单，越来越想自己一个人。但我并不是没事可做，在家二楼我的房间里学习，或着帮奶奶做事，这些事情构成平淡的生活。

直到那天,7月9日,平静被打破了。

“关哉带着一个女孩走进了巷子。”蜂鸟事先通知了我，我便下楼，坐在了家正门口的石阶上。

我猜的没错，是那天我救的少女，他来拜访我了。

“到了，”我听见关哉说，“这里，就是陆明的家，”随后，两人出现在栅栏门外。

“进来吧。”我对他们说。二便推门走进了这个不大的院子。“陆明，你知道了我们.要来，你怎么每次都能坐在石阶上迎接我们呢？”关哉又问了这个问题，我笑而不答。

关哉过身去，给那个叫夏伊的少女闪开了一条道。

少女很拘束，两只手不知道该放何处，但是，她似乎很欣喜，像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而我们素不相识，也许是因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那个…”少女终于愿意开口了“你叫陆明……对吗？”

我微微点头。

“是你救了我？在海边？”

“是的。”我轻声回答。

“这里是你的家？还真漂亮，到处都是植物，各种各样的植物，在我们那可没有这种地方。”

少女的眼透露出一丝悲衰，这眼光被我的眼睛不自觉地捕捉了。我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一种忧伤感，似乎看到了一个没有生机的世界。

“那不，进来坐坐？”我不愿再这样僵硬下去。

“好啊，夏伊，我们到里面吧。”还是关哉说话。

我给他们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客厅的桌旁，二人入座，我却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给他们两沏茶。奶奶这时应该去地里了，屋只有我们三人，蜂鸟没有飞进屋里。

少女在打量着四周，我此时也打量着她。她穿着简单，一件洁净的白色短袖和橙色长裙，她留着长头发，已经过肩，却不下意扎起来。眉清目秀，就像我那天在沙滩上看到的一样，可是她的眼总是吐露着忧伤……

我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多看看吧，你是来旅游的吗？”

“我是来夏令营的。” “这个活动很不错，我也喜欢，这下镇子就能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嗯……”

又是沉默，阳光把客厅照的透亮。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吧。”

“嗯……”

又沉默了，虽然我很明白她想说什么，可是……空气凝固。

“你喜欢笛吗？”少的眼光落在了书架高处的笛子上。

“是的。”我回答。.少女由忧郁变得惊喜，她很说什么，可是看到了旁边的关哉，又咽了回去。

“你也会吹笛子？”我有些好奇。

“不，我只是喜欢笛子的声音，悠扬，婉转，动人。”

“要不我吹给你听？”

少女的眼睛放着光。

我便取下笛子，对准吹口，没有任何犹豫地吹了起来。笛声洋溢在整个房间里，混合着阳光，温暖了整间屋子。

一曲吹罢，我转过头来看少女，她还沉在其中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

“谢谢你。”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还有，真的谢谢你。”她像解开了心结一样豁然开朗，像夏天一样，像夏天的阳光，夏天的海风，夏天的雨水。

夏天，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