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钟三次,豫城闭城。而后——所有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入城。”
说罢,殷羡书别过脸看它。
它也在思考,嘴巴蠕动着:
“黄道吉日,不宜见血——”
“哎!小不点儿!差不多就得了!”它留意到他在看它,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劝说:“大爷我不是坏人!那啥斗笠就算我送你啦!快点回家吧!你爹娘…你师父等不到你会着急的…呃,还有就是……”
它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我是瞑客,不是人,你知道的…用刀捅瞑客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毕竟——”
殷羡书动了动嘴,低垂脑袋接话:“瞑客是活死人,不能用对付活人的方法对付它。”
“你知道就好哈哈哈!”
斗笠人哈哈大笑,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他表情阴郁,轻声道:“对付瞑客,要用死方。”
“什么死方?”它错愕地看着他。
“鸣秋城有规,所有出入鸣秋城的瞑客,不问缘由,都该死。”殷羡书手里握着那把漂亮的匕首,对准了它的眼睛。
斗笠人先是一愣,然后是痛苦的嚎叫,身上半透明的线蓦地收紧,手脚像是接受到了什么讯息,麻利地抽搐着想要摆脱他。却远不及他的刀快。
它怒目圆睁,却听见刺啦的一声响,他砍开了束缚它手脚的布条,神情自若补充道:“我没有爹娘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它不好意思地拽拽线驱使自己扭成麻花的脖子扭向一边看地。
殷羡书一点没责怪它的意思,只是拽起它的脑袋擦匕首。低声回答它最初的问题:
“回城直走,有洞,继续直走,沿小巷直走到大路,看到桥后过桥直走拐个弯就到了。”
说罢,他扶正斗笠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向小巷深处。
斗笠人愣了愣,拼好身体站起身,很感激他的回答。但是——
它不回城。
它问的是豫城的集市,而非鸣秋城的集市。
他会意错了。
它难过地拍拍身上的灰尘,尽管它身上并没有灰尘。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它转身背离了他的方向,步入了一条小巷。
另一边,殷羡书忙不迭拐入一条小道,远远地看了眼城门前徘徊巡逻的豫衣军,转身跑入一条更潮湿、更不见光的小道。
那里有回城最快的小道——一个黑黢黢的狗洞,在这条小道直走第三个胡同的矮墙下。
他谨慎地回头观望,再三确认没有东西跟上来后,迅速扒拉开杂物钻进狗洞里,摸索着将杂物拉回原处后才放心离开。
至于告诉斗笠人的那个洞——它确实是个洞,也不是什么空话。不过就是比他眼前这个洞大了点,阔了点,有豫衣军守着而已——豫衣军是豫城原有驻军鸣秋军演变而来的,最擅长用刑。几百来种刑具,有的是办法让它交代清楚出现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对它这么残忍。一来因为正常情况下,每一个刚踏入鸣秋城的瞑客都会被豫衣军严密监管,一刻不放松地直接送入豫城——所以,它为什么会在鸣秋城,是豫衣军的疏忽还是有人有意而为之,值得深思。
二来,他对它为什么出现在鸣秋城的原因并不感兴趣,再加上“专业人做专业事”的信条加持所以——他决定把这个麻烦的家伙送官处理。
雨一刻不停地下着,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斗笠上。他躲在角落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看向不远处:
豫衣军拦下了一个人,目测一米八九。
“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快步跑向青雨院。
那是家的方向,那里有人在等他回家。
但是,他并不知道。
他心心念念的家——青雨院,那个栀子花树环抱小房子的小院里,白纸灯笼随风摇晃,雨珠子啪嗒啪嗒斜斜打在青瓦上,打落栀子花,一地雪白。一地雪白下,一只白净的手突兀地从地里“长”了出来,一片花瓣落下,正好落在那只手的手心,手轻轻抽搐了一下。又一片花瓣被打落,不偏不倚又落在了手心里。手的主人似乎意识到自己“露馅了”,那只“长”出来的手又抽搐了一下,倏地缩回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