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爹回了江南后就整理了自己的盘口，阿爹的盘口很广，最多的还是在江南，阿爹放弃了那些距离很远的盘口，收敛了夏家的锋芒。

有些事情我还是没猜错，太子登基后和三皇子在统一战线，清理了不少朝中旧臣，还把二皇子调去了北平。

要我说的话，就是蛇鼠一窝。

可是阿爹不让我这么说，他不让我议论皇家的事情。

还好江南正值初夏，花开遍野，我带着宋修以去赏花。

从长安回来后我身体就一直不好，我能活多久呢？

我和宋修以坐在山头，下面一片是我阿爹找人种的花田。

晒着暖阳，吹着暖风，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我的日子一直过的很悠闲，每日就是和宋修以一起赏花，钓鱼，听戏，有时候还会带着修以一起去张安那去练练马技。

我在屋里休息时，张安来找我，说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让我收拾一下带着宋修以一起过去。

等我到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让我装扮成男子模样了，这分明是青楼！

我带着修以进去的时候妈妈来招呼我们，我一路讪笑着去了二楼拐角的房间。

暮生也在。

张安先我和说的，“这个地方是江南最好的酒馆”

我反驳道，“这哪里是酒馆，分明是青楼。”

张安拉着暮生一起解释，“暮兄可以给我作证，这里真是酒馆，如果需要的话也有一些服务”

宋修以说，“那你叫我们过来不会是陪你喝酒？”

张安拉着我们坐下，“是这样的，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姑娘，身世悲惨，她被阿爹阿娘用二两价钱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收了很多这样的孩子，统一管理，按着扬州瘦马的样子培养，一些姿色好的会先送给长安的主顾，留下来的会送到街上，让大家选，最后留下来的要么入酒楼，要么就是卖到别的府里当低贱丫鬟”

我说，“你喜欢上了那个姑娘？”

张安沉思了一会才开口，“我与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可是当她和我说了这些之后，我竟不知怎的，觉得她有些可怜”

宋修以说，“听着是有些可怜，你打算怎么做？”

张安说，“我想把她赎出来，可是我不能赎，就算她出来后，去哪，我都不知道”

张家虽然是靠着卖马出来的，可是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早已不是旁人能比拟的了。

不论是张家，暮家，还是夏家，都不会接受一个酒楼出来的女子。

为奴为婢都不可能，当今女子就是这样，只要有污点世人就不会接受。

宋修以看出了这个问题，“你找我来是想用我的身份来赎她吧”

张安面带愧疚，“没错，我们三个人都不适合去赎她，修以，你可以，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

我说，“她现在有空吗？带我们见见吧”

张安找了妈妈把她带上来。

她不高，小小的，很瘦，我才知道她叫阿羊。

人牙子觉得她们就像牲口一样，所以也用牲口的名字来叫她们，等到了主家之后也会重新起名字。

她行了礼后就一直站在张安身后，看样子很腼腆，还是我们让她坐她才坐的。

张安介绍我们，“这位是暮生，对面的两位一位是宋修以，另一位是…”

张安似是想到我的名字不太适合现在的身份，在犹豫我叫什么。

我抢先开口，“夏禹，我叫夏禹”

阿羊向我们问礼，“公子好，我叫阿羊”

宋修以说，“如此模样，是个标志的美人，难怪你会这样”

阿羊像害羞一般的捂嘴。

暮生问，“阿羊姑娘有什么才艺”

阿羊走去了古筝处，信手拈来谈了一首。

曲子婉转动听，只让人觉得，词曲应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曲完毕，我忍不住为其鼓掌，“阿羊姑娘真是厉害”

阿羊坐回了原处，“公子过奖了，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暮生说，“阿羊姑娘才是谦虚了，能谈成这样，定是下了功夫的”

张安也说“阿羊，他们的夸赞都是真心实意的，你不必推辞，何况你本就有资格接受这些赞美”

宋修以问，“阿羊，如果你不在这里，你会在干什么？”

阿羊想了想，“从前家里富裕时，我的梦想是和夫子一样教书育人，现在的话…还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说，“阿羊，我家有些铺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帮忙。”

阿羊拒绝了我，“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不愿再依附别人而活，或许那时 我就不叫阿羊了”

我与他们一起回去时，张安喝了些酒，有些醉醺醺的。

他踏着醉步走在我们前面，嘴里又在念叨着阿羊，“阿羊，阿羊，你等我把你赎出来”

我有些好奇的问暮生，“他是怎么认识阿羊的？”

暮生回忆了一下便开口，“有次他与阿爹吵架，他朋友带他来散心便结识了”

这么巧合？

张安突然回头用双手紧紧拉住我的胳膊，“阿然，让她出来吧，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我也愿意养她一辈子，大不了就做个外室，我可以保证她一世无忧”

是暮生拉开了张安，“张安，你喝醉了”

张安又看向暮生，“暮兄，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喜欢她”

外室女子如果被厌弃，那是没有活路的。

宋修以说，“如果你真心喜欢她，便该问问她想怎么做”

张安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嘴里依旧重复着一句话，“我是真心喜欢阿羊。”

我和宋修以把他们送回了家。

我们俩躺在山上的野草上吹着风，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我与宋修以说起了我的犹豫，“修以，其实我并不是觉得张安不是真心喜欢阿羊，也不是觉得阿羊身份配不上张安，我是知道，伯父不会接受阿羊，不只伯父，或许整个张家，江南的整个家族 都不会接受酒楼出来的阿羊。”

阿羊有很多才艺，可是这些才艺是人牙子用扬州瘦马的方式培养的。

宋修以说，“阿然，天上有很多星星，总有一颗星星是暗淡的，可是它也是存在的，它总有存在的意义，总有自己的选择”

我躺在野草上，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修以，便按着你的想法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