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常一日，宋修以突然主动问我字，“阿然，温蕴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我也有些惊愕，毕竟是第一次，我认认真真的把这两个字写下来，“这样的。"

宋修以看着这字有些出神，良久后才开口“这是我阿娘的名字，明天是她的忌日。”

我说，“听说北平二十年前，有一户大家族，家主名唤温良知。”

宋修以点点头，“后逢乱世，温良知让家族中男丁参军，女眷南迁躲避战争，后被敌军发现，他为了保护女眷们，一个人去拖延敌军，被捉住，他不想为俘虏，便自尽，家族中人从此四分五裂，我阿娘便是温良知的女儿，温蕴。

他说，“阿娘逃到了长安小村庄里，本想安安静静的生活，结果被我爹看中，强娶，后又生下了我，阿娘身体本就娇弱，每日粗活累活，又因思虑过多，最终在我五岁那年身亡，阿爹并不想铺张，便一张草席裹着，扔去了乱葬岗。"

他说，“我偷偷去了乱葬岗，带着阿娘寻了一处僻静得地方，刨了个坑给阿娘埋了。”

我说，“后温良知被世人委称为先生，温先生。”

我说，“我们去祭拜你阿娘吧。”

宋修以看着我，“我阿娘身葬长安，如何祭拜?"

我说，“我们这里有一种察拜方式名为水葬，意思是把逝者的尸体烧成骨灰之后撒入水中随河流漂泊，流浪天涯。”

宋修以疑惑，“那为什么不土葬让逝者魂归故里呢?"

我又解释，“也有，不过水葬基本都是无儿无女的人会这么做，人们为了纪念这些人就会在他们的忌日在水中放入逝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放入桑叶上面，也随河流漂泊，流浪天涯，与逝者一同消散。

你阿娘身在长安，不能用传统方式祭拜，只能通过水葬来了。”

宋修以沉思片刻，“你明天有事吗?"

我摇摇头。

宋修以说，“我阿娘喜欢手工，你明天陪我一起去买吧。”

我点头，“好，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找你。”

过了一日后，我准时去找了宋修以。

他也收拾好了，还穿了件新衣服

我们一起去了手工铺，他买了一盒针线盒。

我带着他来到了我们这最大的一条河流，先前也有许多人来此祭拜亲人。

我带着他寻了一处平坦又暖和的地方，认认真真的给他选了一个最大的桑叶。

他把针线盒放入桑叶上面，又拿绳子紧紧绑住小心翼翼的放入溪流。

宋修以说，“在小时候，我总喜欢去离我家不远的小河里摸鱼捉虾，有一次抓了一条好大的鱼，阿娘就把那条鱼杀了给我和阿爹做了鱼肉吃 结果她自己吃的是剩下的鱼汤。"

我说，“你阿娘肯定很疼爱你吧，如果她知道你之前生活的这么困难，会不会也偷偷的难过呢。”

宋修以沉默不说话，这个问题没人能给出答案。

暮生来找过我，和我抱怨好久没去找他玩了。

我给暮生表演了一个变花，像那天的宋修以一样，“我去学这个了，以后你难受不舒服的时候我就给你耍杂技玩，这样你应该就不那么难受了。”

慕生拿着那朵花很开心，"难怪夫子说你最近都没心思和他斗嘴了。”

我撇撇嘴，“和夫子斗嘴的时候他觉得我没有教养 不斗嘴了倒是想我了，真是个难琢磨的小老头。”

暮生用手轻轻打我的头，“不可无礼。”

我装作吃痛，“小药罐的力气已经这么大了，该不会是装病吧?”

暮生说，“近日阿娘又去长安给我寻了新的药方，可能确实管用些，身体倒也有好的迹象了。”

我说，“听长婳说你阿弟要从姑苏回来了，往日你阿弟回来的时候你都不去迎见怕过了病气，如今你这病也快要好了，不去见一见吗?”

暮生倒是沉默了，“………到时候再说吧。”

我说，“哪有兄弟十几年不见一面的，你或许愿意，那阿望呢，他或许想要见一见你。”

暮生说，“如果有缘，自会相见。”

我说，“缘分在天，更在自己。”

暮望回来的时候，她阿娘给他举办了一张盛大的宴会。

我带着礼物来暮府看暮望。

暮望正在和他阿娘一起迎见客人。

我拿着礼物走到暮望面前，“阿望，欢迎回来。”

暮望看见我来了，和他阿娘说了两句便过来

“阿姊，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我拍了拍身强体壮的暮望，“你也是你也是，自上次一别过去已有三年，当时你还充满稚气呢。”

暮望也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阿姊别嘲笑我了，你就比我大两岁，和我一样，也是稚气未脱。”

我问，“这次回来打算什么事情走?"

他说，“在家中过一阵子，来年开春便走了。”

我说，“那你阿兄呢，他没来见你吗?"

暮望说，“还是同以前一样，说是怕过了病气给我不肯见。"

我望着慕生的房间，房门紧闭，“你阿兄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见你，或许是因为和你许久未见，不知如何面对你吧。"

我轻轻推开了暮生的房门，他正坐在凳子上张望什么，我仔细看，是一户正好能看见暮望位置的窗户。

我笑他，“你既然想见他又为什么不去。"

他说，“他好不容易从姑苏回来，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我说，“他刚才可和我抱怨了，说他阿兄十几年不见他一面是不是不喜欢他。"

他立刻解释，“没有，他可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我说，“我解释了，但是我这个外人解释有什用，还要你这个阿兄来。”

他又颓然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他说，“小时候我就把病气过给过他，结果让他病了半月有余，为此阿娘生气，再也不让我见他了。"

我说，“那是小时候，阿望早就不是小时候的阿望了，你也不是小时候的你了，如今的你病已经好了一半，那为什么不能去见你的弟弟。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暮生又是沉默不说话，我悄悄比手势，让长婳开门放暮望进来。

随着阳光的洒入，暮生见到了他的弟弟，暮望。

我说，“他想见你，见见那个十几年未见的阿兄。"

暮望说，"阿兄，你当真不想见我吗?"

暮生想开口否认，但说不出声。

暮望说，“但是我想见一见阿兄，见一见，述说一下我的相思之苦。"

暮生站了起来，暮望倒是直接抱住了暮生。

暮生心情难以描述，是开心，也是难过，有诧异，也有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