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破碎

这是一个对苏槿媆来说意义重大的清晨，带着紧张激动的心，她比赤汋都醒的更早，昨天晚上赤汋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这让她更加神清气爽。

白㳂发情了，她肯定不能让白㳂带她去那个杂物房洞，苏槿媆偏头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睡眠中的赤汋，连被子也不用盖，就睡在她旁边，笔直的身子，一点多余的姿势都没有，双手放在腰身两侧，呼吸微薄得像个死人。

苏槿媆不太敢吵醒他，但是又不能不让他醒过来，否则谁带她去那房洞里呢？她想了想，然后又缓缓闭上双眼，装作睡姿不安稳的模样，在床上翻了两个大滚。

故意将腿伸出了被子，“不小心”踢到了他的右腿。

人蛇很警惕，她一动，他便醒了。

赤汋眸中闪着明显的不悦，转眼，对上苏槿媆朦胧的双眼。

苏槿媆看见他寒冰一样的眼神，嘴巴嗫嚅一下，连要准备说的词都忘了。

好半响，她没听见赤汋说话，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谁知他双眼闭合，像是再次睡了过去。

若是换做白㳂，哪会这样晾着她，赤汋对她的不感兴趣几乎是摆在脸上了。

不感兴趣才好呢，他那种性格，要是对她有意思，那她早就清白不保了。

苏槿媆沉住心性，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戳他的手臂:“二……二哥……我，睡不着了，想起床……”

“自己去。”赤汋淡漠地出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嗯？？？

从来到现在，赤汋跟她的接触不多，只有第一天的时候给她留下了阴影，但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早晨，他也耐心地为她把衣服换了，带她去洗漱吃饭，这好像是每条人蛇都必要做的事情，今天怎么就叫她自己去了？

洗漱换衣可以在房洞里处理，但是她还是得出去，才能行动啊。

苏槿媆见赤汋不再说话，不敢再叫他，只得踉踉跄跄地起身站起来，从赤汋身上小心翼翼地跨了过去，回头看一眼他，还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人蛇不冬眠，还是嗜睡啊。

她巴不得赤汋不碰她，自己赶忙去收拾自己了。

今天的每分每秒都是宝贵的。

苏槿媆将嘴巴里的水吐掉，用毛巾擦了擦嘴角，想着要怎么说服赤汋带自己去那个房洞，一转身时，却发现床上躺着的赤汋已经不在了。

原本堵着房洞的巨石被人推开，留了个小小的缝隙在那，摆明着赤汋刚刚出去了，还没把洞口关好。

这缝隙……看着有些小，苏槿媆却一刻也等不了，他就是想把自己关着吧？最不懂得变通，就是不愿意自己去那房洞，巴不得自己一直待在这里，永远出不来。

她偏不。

苏槿媆心跳得有些快，她连忙跑到洞口处，使了劲往外钻，那巨石呈圆形，被她这一塞一拱，还真微微动了几分，小小的变化，但也让苏槿媆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在她憋得通红的脸和磨破了好几处皮的结果下，她算是钻出来了。

但是苏槿媆立即发现一个问题，她瞎了。

漆黑四周，平时都是人蛇抱着她去往那里的，如今，她脚尖沾着地才发现，地面潮湿极了，脚踩在柔软的泥土仿佛下一秒就要陷下去，每踩一脚，就传来稀稀拉拉的泥水混淆声，在封闭的黑暗环境里清晰而明显。

怪不得他们要抱着她走……

苏槿媆突然有些动摇，之前她都十分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逃得出去，可是，真的吗？她真的可以避过那么多人蛇，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吗？

可以的，苏槿媆，你一定可以的。

不能失去信心，那样很容易慌乱，出错。

苏槿媆放轻了呼吸声，凭借着记忆，扶着泥墙，缓缓沿着边缘朝右边走去。

不过，走到一半她就发现，错了！错了！

不是路线错乱，是她没意识到一点，那间杂物房洞，也是用巨石堵上的，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进去拿东西！

况且，越往里走，她脚下的土地就越潮湿，每走一步，就举步艰难，那蛇蜕制作的鞋子，遇到泥水，就要陷在里面，粘力强得她难以拔出，苏槿媆停住了，不敢再往里走，回去？不行，她都出来了，要是赤汋发现她偷偷出来后，不让她再出来……明天就交配了，不可以再回去！

那……黑灯瞎火地往左边走？

就这样空手去找透出光亮的洞口？

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都准备得万无一失的，她就不应该先出来，大不了叫赤汋帮忙唤一下汧，或是其他人蛇，她也可以平安地去那个房洞的。

都是自己，太心急了……

苏槿媆内心慌得不行，走路的步伐都带着微微颤抖，她转头快步朝左边走去，现在，她就是在逃了，不能被任何人蛇发现。

好慌，好怕，她完全没有之前的自信和坦然，迷茫的四周让她只能一头迷雾地乱撞，她踩在泥水上的声音在地底显得太过清晰了，可她又不能放慢脚步，不知何时，泪水已经遍布她整片脸颊。

为什么，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妈妈，我马上就要出来了，爸爸，保佑我，老天，求你不要让他们发现我。

走了很久，苏槿媆感到脚下已经变得干涸，这说明，她的确离地下河越来越远了。

沉重的蛇蜕湿了水，沾了泥，就像脚下绑了一个大秤砣，苏槿媆怕耽误时间，干脆地脱下鞋子，一身轻地往前方跑去。

一跑起来，就快了，苏槿媆气喘吁吁，不敢有任何停滞。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苏槿媆看见了远处的光点。

通风口没有设在头顶，它连接地底，现在，就出现在她的不远处，她要回家了，她终于要回家了！！！

苏槿媆浑身的压抑正在这条通向通风口的道路上缓缓散去，走近的时候，苏槿媆才发现通风口还挺大，足够她直起身子直接走出去。

外面的清新空气争先恐后地往她鼻子里钻来，苏槿媆冲出通风口，一脚踩上外面的草丛中，蓝天，白云，鲜花，野草……

可是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眼前的美景，苏槿媆霎时间顿住了脚步。

眼前的画面像是雷打般劈进她的脑海，她猛地退后一步，怎么，不应该是出路吗？她不应该出现在森林吗？现在她眼前的是什么？

是，有鲜花，是，有野草，还有蓝天白云，可是，这里，却是一片断崖——

在陡峭山壁之上，支出的一块断崖……

往下望去，深壑幽谷，乱石坠入，粉身碎骨……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从地底延伸出来的隧道，怎么可能通向悬崖峭壁？她根本没有感觉自己在往上走……可是事实摆在她眼前，苏槿媆发疯似的捂着头，失声痛哭，不，不是的，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人类难以发现的通风口，她本以为大不了是在深山老林，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悬崖峭壁！！！

不，不是的，不会的……

苏槿媆不敢回去，一个人瑟缩着臂膀，从悲痛中缓过来的时候，摇摇欲坠，才发现浑身冰冷，断崖上凌冽的风吹得她骨头发疼，好冷，麻木地走到石壁边上，她抱着双臂慢慢蹲下，彻底迷失了方向。

风吹涩了她的眼睛，视野中出现一双赤裸的脚，她哽咽着，头都没有抬，便颤着身躯哆嗦着再次哭出声。

痛楚，难过，绝望，凄凉。

“五哥，你亲眼看见了。”

“白㳂，我说过，她不可能甘心待在这里的。”

“把她带回去吧，别吹着凉了。”

“白㳂，你干什么？！”

苏槿媆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双有力的手掌钳住，强迫性地抬了起来，那双她熟悉的，往日温柔体贴的眸子里面有深深的，压抑的怒火与受伤，他浑身抖得比她厉害，眸眼充血，声音却平静克制:“媆媆，……为什么？”

苏槿媆发不出一个字音，双颊被捏得生疼，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恐怖的白㳂，眼泪一直掉，恐惧如迷雾一样将她包裹。

“你说过的，最喜欢我，说过的，不离开我……你说过的……媆媆，媆媆！！！”白㳂像发了狂的野兽，双手摁住她的肩头。

苏槿媆无助地看着他，眼中是满是惊惶，她看见白㳂失控地朝她逼近，恶狠狠地张开獠牙，一口咬在她右侧的肩膀上。

“啊！！”苏槿媆崩溃地哭喊出声，他的牙比汧的粗实多了，痛感加倍，她挣扎着要逃离他的桎梏，不经意瞥到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蛇，他们有的淡漠，有的担心，却没有一条人蛇上来阻止。

她完了……她完了……没了最喜欢她的人蛇的偏袒，她完了，她再也逃不出去了……意识里好像遥远得不得了的交配一事，现在突然重重砸在她的眼前，她之前觉得不可理喻，天方夜谭，可是……交配……交配……窒息感就要逼迫她，像是洪水袭来，势不可挡。

一阵晕眩，苏槿媆无力地瘫倒在白㳂怀里，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