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洞穴

“本台新闻报道，于9月14日下午，一名女学生在桑城以北的千木森林与同学走失，目前已失踪超过七十二个小时，警方正在全力搜救中。据相关学员报道，千木森林一带有大量毒蛇出没，目前正在调查中……”

“林女士，苏同学的失踪让身为校长的我也并不好受，我们学校一定会负全责，若苏同学……我们也会依法行事，你先稳定好情绪，好吗？”

正是上课的时间，高二一班的氛围却有种莫名的死气，所有同学都盯着走廊外。校长、班主任，还有三四个教导主任也全站在外边，全都劝着一个衣着朴素，鬓角已经泛白的女人，女人不过三十来几近四十的年龄，却在一夜之间因丧女之痛而白了头。

林如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两个月前她刚失去老公，还没从这样低沉的情绪中缓过来。如今老天像是给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她唯一的女儿，失踪了，三天了，整整三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人影都不见。

她上辈子是遭了什么罪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给她开这样一个玩笑？

“我要的是人，是我女儿！好好的秋游，她一去不返了，你让我怎么冷静？！三天了，校长，三天了啊！！！我的女儿，一个人，就在那森林里……三天了……她没有吃的，喝的……靠她带的那点饼干怎么生存？？！我只有她一个女儿啊校长，我也只有她了，我不能失去她啊！！……不能啊……”

“这事责任在我，是我请的司机的过失，那是个刚来桑城的司机，对路线都不是很熟……”

“你别扯这些！！！我要见我女儿！我要我女儿！媆媆……媆媆……！”

心痛到极致究竟是种什么感觉，林如媛形容不出来，她哭到失去了声音，捶胸弯背，无法呼吸。

李呦央盯着窗外那个快要疯掉的女人，从背包里拿出那本相册，拉开凳子起身，独自走出了教室。

“阿姨。”李呦央上前两步，心底很是不好受，“这……是槿媆的东西，是她不顾危险也要去森林里找的东西……”

林如媛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那本相册时，连嘴唇都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她难受地伸出手，接过那本相册，手也不停地颤抖。

她知道这相册是什么，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美满的记忆，承载了多少岁月，可如今老天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丈夫已不在，连女儿也要被狠狠夺去。林如媛越想呼吸越急，整个人眼前一阵发黑，最后气血突然一层层地往上涌，一口鲜血溅出，相册也随之落地。

落地瞬间，相册敞开一角，露出一张三个人的全家福——女人和男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呆愣愣地盯着镜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的棒棒糖……

隧道中的气温已经随着外面天气转凉而变得更低一分，安静而又黑暗得不见五指的洞内，时不时传来一阵少女的抽泣声，有些凄凉，在这种环境下听上去显得格外阴森。

“小雌性～”伴随着一声呼唤，洞内突然亮了起来，洞口处站着一个半身赤裸，身高近一米九的青发男人，他的下身裹有一条样式奇特的衣物，细小的鳞片附在那衣之上，在洞内灯源下折射出跳跃的白光，那衣物的颜色浅青，少女一眼分辨出来者。

除此之外，还有那奇异的发色也是少女能分辨出他身份的因素。

听到声音，苏槿媆把身子往角落又缩靠一分，尽全力环住自己，好让一丝丝安全感将自己包围。

来者叫青沨。

在这仅仅三天的相处下，她已经将他们所有的人蛇全都接触了一遍，这三天，他们已经将她的精神墙柱击得全然倒塌。

青沨在这群人蛇之中排行第六，苏槿媆记不清她被他吃过多少次豆腐，她甚至毫不怀疑，如若不是他们已经说好要在深秋才和她交配，青沨早就已经将她……

所以她自然是很惧他的，避他的。

住在洞里的人蛇一共有六条，本是有七条的，但救她的那条蛇好像并不在洞内，至少她这三天内再也没见过他。

剩下的六条中，老二是条赤红色的巨蟒，性格就如他通身的焰色一般，暴戾而阴晴不定，苏槿媆最怕的也就是他了。

排行第三的是那条金黄色巨蟒，性格偏温柔平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的；而第四则是那曾卷裹她的银色巨蟒，性格阴柔，偏阴沉；老五是条白色的巨蟒，一身纯白，就象征着他的性格——最为沉默、少话；而老七是他们这群人蛇中最小的一条，青白色蛇躯，或许是因为他年龄最小的原因，苏槿媆觉得他有些似孩童，但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她说不出来对上他那是种什么感觉，分明有着与少年无二的稚嫩面容，却好似心里住着恶魔一般。

这三天内的相处才让她知道，原来人蛇真的是人蛇，他们可以变成人类的模样，甚至会识字写字。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他们的那处……似乎并不止一个，化为人形的他们从来不会穿衣蔽体，只有那蛇鳞衣物挡住关键部位，有时甚至连鳞衣都不会穿。

苏槿媆都看怕了，还有他们的发色，身体的颜色伴随着人形头发的色泽，却奇怪的没有半分违和感。

除此之外，他们也都还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名字，离开的那条蛇叫氿，老二叫赤汋，老三叫金池，老四叫银汐，老五叫白㳂（yán），老六则是那青沨，老七和老大一样，只有一个单名，称“汧（qiān）”

这些名字都是金池写来并指认与她，让她记住，至于她的名，她虽未跟他们说起，但他们好似都知晓。苏槿媆觉得心惊，但转念又一想，许是被他们看见了背包里的书本，他们才知道的。

她还在这里发现了好多现代的用品，听闻是氿从外面带回来的。当听说氿以人类的身份居住于城市之内的时候，她几乎是吓傻了。因为她根本无法想象一条好似披着人皮的蛇穿梭于人类街道的场景。

而此时此刻，正是晚饭时间，虽然苏槿媆在这儿并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但看青沨手里托着的盘子就知道了——一定又是那些让她吃到快流鼻血睡不着觉的各种补品。

“小雌性，吃饭了，来。”青沨的语气一向带着些轻快调戏的成分，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满身风尘公子的气息。

“我……我还不饿……”苏槿媆又往里缩了一点，试图将脸上的泪痕抹去，不让青沨发现。

“不行，你太瘦了。”青沨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赤着半个身子走向她，见她仍紧紧地环抱住自身不肯动，青沨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将她的脑袋掰过来面对自己，谁知轻触到她脸颊时，手指的湿意却让他笑容一僵。

“怎么又哭了？”青沨用手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自己，“别哭了。”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拭去她的眼泪，继续道:“小雌性，你很委屈吗？”

这泪看得他有些烦意。

苏槿媆声音都有些哑了，她摇头的动作有气无力，说出来的话更是哽咽得让人难以听清:“放我回去吧……求你……放我走吧……我想我妈妈，我想见她……”

青沨突地笑了，脸上露出让苏槿媆理解不了的笑意，像是隐藏着什么。他俯下身来，侧头咬住了她的耳垂，苏槿媆呜咽地哭出声来，想要推开他，谁料他却咬得更用力，那尖锐的牙齿微微刺破她的耳垂。苏槿媆不敢再动，疼得直在他怀抱中发抖。

半晌，青沨慢慢松开了牙齿，空气中划出一丝银白的丝线，在两人分开之际又瞬间断开。

他没说话，没再咬她之后，他又探身而上，将她压在墙角，没给她再开口乞求的机会，张口便含住了她的嘴唇。

苏槿媆的嘴被迫张开，任由他摆弄，两只手掌颤抖着撑在地面，只留下一丁点呜咽。

青沨简直爱惨了自己怀里的这个小雌性，从前的他对未来的配偶根本没有任何概念，而现在的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这个人类小雌性。不论是她的长相，她的气味，还是她的声音，她那充满着无助泪水的眼睛……

待青沨稍微满足一些后，才缓缓松开了她，苏槿媆感觉自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久到她感觉天旋地转，就连舌头都是麻木的，她眼睛湿漉漉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眼神，又让青沨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别想着离开。”他声音突然沙哑下来，十分认真地对她说道，“你该知道，你的命是我们救的。”

苏槿媆在这三天内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她的命是他们救的”，诸如此，还有“别想离开”等，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精神枷锁一般，开始非法捆绑她。

可她只要一想到他们会在深秋来临之际与她交配，她就止不住地想要离开，永远逃离这个不属于人类的地方。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她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试图能得到他的一丝心软。

可蛇终究是冷血动物，青沨面色骤冷，本是和人类无二的瞳孔也突然竖了起来，危险地盯着她。

苏槿媆到嘴边的话硬是被他吓得逼了回去，最终控制不住地抖起肩胛委屈地哭出声来。

她对他又恨又怕，每当她一提回家，他们所有人蛇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明明她不是他们的所有物，而他们却将她当成宠物一般圈养起来，连洞口都不让她出去。

青沨见她吓得直落眼泪，眼中的竖瞳逐渐恢复正常，无声地将她抱了起来，走到桌子边坐下。她坐在他的腿上，还在哭泣不止，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分明就是委屈害怕到了极致。

“别哭了。”他低头去吻她脸上的泪珠，“小雌性，你是我们共同的雌性，只要你听话，乖乖待在我们身边，我们会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离开，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我已经说过，你的命是我们救的，你是我们生命中唯一的雌性伴侣。等我们交配过后，还会生下属于我们的子嗣……”青沨顿了顿，语气柔软下来，用手轻抚着苏槿媆的发丝，“我们人蛇的存在，从来都是违背天理的，所以我们一生中只能拥有一个雌性，唯一的雌性。”

苏槿媆听得心尖都在颤，她哽咽着出声:“可……为什么……为什么……是，是我？”

“大哥既然救了你，那他便是承认了你，我们都很喜欢你。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但日子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青沨耐心地回答她，想让她明白这些人蛇一族的道理，可苏槿媆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他们会直接认定她？

青沨继续跟苏槿媆解释:“若是想离开，至少也得为我们其中一人生下子嗣之后，那时你和我们之间就会有联系，无论你在哪儿，我们都能找到你。”

“当然，如果你在这之前想着逃走，”青沨劣笑着在她耳边轻轻出声，“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小雌性。”

苏槿媆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哭答道:“我……不逃……我不逃……”

“好啦，乖。”青沨满意地笑了笑，将托盘上的食物都拿到了桌子上，自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补汤，递到苏槿媆嘴边，柔声道:“先把东西吃了，听话。”

苏槿媆听话地张开嘴，泪水在眼里打转。

离深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不会留下的，更不会同他们做那种事情。

逃？怎么可以不逃？

可如今她连洞口都出不了，外面的地形她更不清楚，逃跑不过是天方夜谭，就算找到最开始她掉落下来的地方，她也不能凭一己之力爬上去。

可她没时间等了，她只有在深秋之前摆脱他们，她才有可能护住自己的清白，保住自己的身子，回到妈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