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玖)归途(下)(文焕鄂顺篇)

前情提要：

文焕放弃一切终于把鄂顺从被囚禁的木屋接回。

一路上看着被雷刑之痛折磨的阿顺，他心内俱焚，甚至后悔自己的执念毁了阿顺。

满头白发的鄂顺本不愿回到侯府，可是面对文焕，他再一次妥协。

兰若放下自尊想与文焕重修夫妻缘分，在侯府门口等待了一天。

文焕没有理会兰若的示好，自顾自带着鄂顺回到侯府。

（接正文）

整整折腾了一天，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文焕点上一盏纱灯，烛光柔和不刺眼，可以让阿顺好好的睡。

看着他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文焕也已是精疲力尽。

坐在床榻边，失神的看着安睡入梦的阿顺心放下了大半。

他摒弃了周围仆人，不是怕打搅阿顺，而是知道他不想见任何人！

文焕随手倒了杯茶，这一路颠簸也着实又累又渴。

他正慢慢的喝着，听见门轻轻的推响。

颜陌提着食篮轻手立脚的走了进来，她看了看熟睡的叔父ya低声音，"父亲，吃点东西吧！"

文焕对这个女儿疼爱异常，不管心情多么郁闷糟糕，只要看见颜陌，那些阴郁的情绪都会烟消云散。

颜陌小心翼翼的打开食盒，端出几碟清淡的素菜和粟米饭。

"父亲，这是我做的！您先吃，叔父醒了我再送来！"

"让你叔父好好睡吧！"

看着鄂顺满头的白发和形容枯槁的脸，颜陌心疼的哭了。

第yi次知道叔父，还是那件立在父亲房内的铠jia。

她很奇怪，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穿起这么高大魁梧的铠jia。

它在阳光里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金光，让颜陌觉得叔父就是和父亲一样的战神！

此后每年的那天，滴酒不沾的父亲都会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她在窗棂默默的看着父亲抱着铠jia一遍遍的愧疚哭诉，他痛恨自己的懦弱让叔父独自在黄泉下苦苦蹉跎。

再后来她看到归来的叔父便慢慢理解了父亲。

俊朗坚强又善良的叔父，是颜陌除了父亲之外zui完mei的男子。

他与年轻的哥哥们不一样。

他总是温润如玉的面对任何事，在温润中又透着无比的坚定与隐忍。

对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冷幽润。

如山涧清澈的溪水，洗尽一切世间的尘埃，在你的耳中、心中柔柔的流淌！

哪怕是训诫孩子们，也听不出一丝丝火气。

她喜欢叔父每次唤她时那柔柔的声音，"颜儿！"

叔父的身上还一直有淡淡的香气，像合欢花的沉静，又像栀子花的甜润。

那种味道给人安静凝神的感觉，好闻的很！

每次到他身边，颜陌总要深深的闻一闻叔父身上好闻的味道。

如今看着那般完美的叔父成了这个样子，颜陌又怎么会不心疼。

"叔父好些了吗？"

文焕无奈又欣慰的笑笑，"让他睡吧！他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父亲，你会离开我们吗？"

颜陌的眼里纯净的像冰，她看着文焕突然问道。

"谁告诉你，我要离开？"

颜陌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我听嫡母对母亲说，父亲可能不要我们了！"

文焕心中一紧，或许东伯侯的一切都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只有颜陌说他心里唯一的牵挂了。

"不会！"

他摸摸颜陌的头顶，慈爱的看着她纯净如水的眼睛。

"你叔父需要好好静养，我就在这里陪着他，哪里都不去。"

"那要是叔父养好了呢？您和叔父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让文焕心酸。

是的，他们终究会离开的！抛下一切的离开！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起码此时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嫡母对母亲说，她们都错了！您心里只有叔父和姬发伯伯！"

文焕不知道怎么对颜陌解释这错综复杂的一切，而这句话本身也对！

"我心里有你叔父和姬发伯伯不假，也有你们这些孩子们！"

"父亲，你会带着叔父离开吗？"

颜陌又一次的问道。

"不会！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无力的搪塞与敷衍。

"哦，那我出去啦！您吃饭吧，等叔父醒了派人告诉我！"

颜陌满意的笑了，父亲的离开这几天就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长兄走了，父亲和叔父若是再离开，她的人生就彻底灰了！

"颜陌！"

文焕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女儿。

"父亲，还有事吗？"

他看了看熟睡的鄂顺，"你叔父需要静养，告诉所有人，除了你谁也不要来打搅！"

"嫡母和母亲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那四哥和五哥呢？"

"我若见他们，自会让你唤他们来！"

"嗯！"

食不知味······

文焕吃了几口实在没胃口便放到了一边。

烛光莹莹，鄂顺睡的出奇安稳。

文焕就坐在他脚边的床靠上，静静的看着他。

约过了一个时辰，鄂顺蠕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的睁开了。

"嗯······"

文焕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喂了几口水。

"我睡了多久？"

"两三个时辰了。"

鄂顺看着明显精神好了很多，"我觉得好了很多！"

"饿了吧？我让颜陌送点吃的来。"

鄂顺摇摇头，"太晚了，让孩子睡吧！我也不饿！"

文焕固执的坚持道，"多少吃一点！我去端来！"

鄂顺拉住了他的衣袖，"真不饿，想吃的时候告诉你！"

"那也好！"

鄂顺看看周遭熟悉的一切······

他的铠甲、佩剑、书卷，都像昨天一样的真实。

"阿顺！"

"嗯？"

文焕指了指远处靠墙放的一张青竹编成的四季藤椅。

"你看，我前几天心血来潮命人给你做的。天气好了抬出去，你可以在梧桐树下看书休憩，还可以跟我对弈饮茶。"

真漂亮，青竹的颜色翠绿翠绿的，像重获新生的生命。

"真好看！"

他由衷的开心，文焕描绘的画面更美，美的让他沉浸在里面舍不得醒来。

"对了，你不是喜欢合欢树吗？我明天命人移来一棵可好？"

鄂顺笑着还是摇了摇头，"太麻烦了，算了！"

"怎么会麻烦，这点事情都办不了，还做什么东伯侯？"

"太晚了，你也睡吧！我没事，不用一直守着我！你身子也不好！"

鄂顺看着文焕疲惫不堪的脸也是心疼。

"我在你旁边又放了一张塌，很近！你要什么告诉我，不要自己逞强！"

文焕指着不远处摆放的一张床榻说道。

"嗯！现在逞强也没力气逞强了！"鄂顺无奈的笑笑。

文焕扶着他躺下，本想熄了烛火，刚要吹熄又觉得太黑看不清阿顺。

他止住差点儿冲口的气息柔声说道，"不熄烛火了，有什么事就唤我！"

"好！"

······

两个人各睡着一张塌，可他们却都未合眼。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彼此相伴，是他们盼望了许久的。

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这样的相伴，心中却不住的心酸。

这看似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相处却是鄂顺牺牲了多少换来的，也是文焕放弃一切求来的。

幸福往往很简单，就是平日里简简单单的一餐饭，就是爱人端给你的一杯水，就是树下与他对弈的一盘棋。

一粥一饭是幸福，相顾无言的相守是幸福，哪怕只是两人的相视一笑也是幸福。

只要你在乎的人就在你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幸福。

这看似简单的幸福在文焕和鄂顺这里却又是那么的奢望。

······

"阿顺，你睡了吗？"

"我刚刚才醒，怎么睡得着？"

"你在想什么？"

"很久没吃甜豆饼了，我想吃了！"

"你怎么跟姬发一样，小孩子才喜欢甜食！"

"嗯，突然想吃了！"

"明天做给你吃！"

"你还是吃了牙疼吗？"

"嗯！一吃就牙疼！"

"颜陌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想起我就会吃甜豆饼！"

"现在你在我身边了，我不用再吃它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