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星汉灿烂（22）

　　萧元漪压着怒火：“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么，”程少商轻嗤一声，“阿母不仅偏心，更是偏见。”

　　程少商目光澄澄地看着萧元漪，她那双无垢的透亮眼眸，似能看透人心，将所有的阴暗一览无余，萧元漪那句“忤逆”哑在了嗓子眼。

　　“阿母认定我是不学无术、行迹恶劣之人，所以，阿母不分青红皂白，连问都不问清楚，直接将我拘来一训，笃定是我抢了堂姊的书案。”

　　“此为偏见。”

　　“阿母口口声声说为了公正，事情真相大白后，却顾及堂姊的脸面，不处置了这自作聪明的蠢媪，反而将过错归结于侍女，认定是件小事。”

　　“此为偏心。”

　　程少商定定望着萧元漪：“阿母，我可有说错？”

　　“你……”萧元漪嗫嚅着唇瓣，她看着跪的笔直、咄咄逼人的程少商，一句话在口中绕了半天才说出来，“你这是在怨恨我？”　　

　　“不敢，”程少商目光平静，“我只是在说事实。”

　　萧元漪：“事实？”

　　到了这个地步，程少商索性一吐为快了，“事实是，阿母从未认真看待过我。”

　　“阿母说我善于心计，睚眦必报，那敢问，如果没有那些心机，我如何在大母、二叔母的刁难下活到现在？阿母看不惯的算计，可曾是我活命的手段啊。

　　阿母说我不学无术，那敢问，是我想造成的吗，我有的选吗？阿母不应该早知道二叔母会养废我吗，不应该接受这样不成器的我吗？

　　…………

　　”

　　程少商的话语像把小锤子，一点点敲击着萧元漪的心房，萧元漪唇瓣发白，她怔怔地望着程少商。

　　“事实是，在阿母的眼里，孝道、名声、公正……统统排在了我的前面；事实是，从一开始，阿母就认定我被二叔母养歪了，早有了成见，不管我做什么，阿母都会往坏处了猜；事实是，阿母喜欢乖巧懂事、温婉柔淑的女娘，从未 ”

　　“看得上我。”

　　“也并不在意我。”

　　“就像那张矮小的书案，三兄一眼就看到了，阿母却一直视若不见；阿母明知书案之事非我之错，却还是要以‘公正’之名，硬要我咽下这份委屈。”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我是蒙冤者，受委屈的还是我？”

　　程少商的语气虽轻，却犹如一记重锤，锤在人心头。而程少商接下来的话，如平地起惊雷，掷地有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神一颤。

　　“因为我不够知书达礼，因为我不够温顺恭敬，便不得阿母喜爱吗？

　　可凭什么女娘就该是同一个模样，就该贤惠淑德？受困于一方宅院之中？

　　我为何要活成那般模样，我只想活成我，是程少商，不单单是程家四娘子，或是以后哪家新妇，而是程少商，简简单单、有名有姓的程少商，肆意鲜活，绝不妥协。”

　　“所以，程家主母，要让您失望了，这份委屈，我不咽。”

　　程少商站起了身，逆光之下，她瘦削的身影却像一棵坚韧的咬定松，她毫不避讳地露出锋芒。萧元漪攥紧衣袖，她看着潇洒转身的程少商，心口一阵撕裂的疼痛，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要失去……

　　萧元漪慌忙起身，她颤着声音喊向程少商，“……嫋嫋……”阿母，阿母……错了……

　　就在此时，有下人匆匆进门通报，“女君，有贵客登门拜访，说是程四娘子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