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尽目光如寒剑，以压迫的姿态回应着她的对视。笑声停了，面露寒意冷声道
方无尽今日的兴致已没了大半
却又忽而转为挑逗戏谑的语气，靠近金羽耳廓分明的耳边说
方无尽不过，你，给了个我大惊喜
方无尽周身寒气逼人：
方无尽自己送上门的，我通常不感兴趣，少了意趣没有挑战。可你，没让我失望
方无尽不愧是名门出身，干脆果决不同凡响……
说罢，肆意大笑，旁若无人般走出了凌霄阁。离开平康坊。看得出，他久以来憋闷已久的恨，在今日意肆无忌惮得喧泄着、释放着
金羽只在原地，默不作声，任由他发泄
接下来几日，王爷如常来平康坊饮酒作乐，只是不再点金羽作陪，到是经常唤夏禾去奏乐起舞，夏禾也甚得王爷欢心。王爷惬意享受、乐以忘忧。只是他在平康坊待的时间短了，一般不过夜，通常只在酉时至亥时之间过来寻欢消遣，醉意微醺便由随侍护着回王府了。
一日戌时，金羽在正厅为舞妓们抚琴奏乐。曲毕舞罢，姑娘们准备回房收拾，路过台下客人们时，金羽与王爷打了个照面，很像第一次接近他那样的距离，可王爷像对普通琴妓一般，眼神对她无半点停留，就像从未认识一样，她感到彻骨的寒凉，她不禁苦笑着低声感叹：
崔贻舒是自己一意孤行，自作自受。既已选了一条覆水难收的单向道，便没有回头路，再没有资格优柔寡断、迟疑徘徊，更不能留恋不舍
崔贻舒他是王爷，怎可能护我这琴妓一生？没有证据，崔家满门都难逃被流放甚至死刑？眼前一切终归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何必当真，王亲贵胄之心留不得，也不必留……
玉步袅娜，金羽想着，情不自禁看向王爷的余光，思㤕着很快收回，径直往前走回房了
近日，方无尽偶尔来平康坊，如常在凌霄阁，点了绿芜、秋玲一众舞妓作陪，消遣快活，时常彻夜饮酒作乐。没有再点金羽作陪。她每日便只能陪其他达官贵族饮酒抚琴，曲意讨好逢迎。
虽然没有王爷庇护，不过许妈长了教训，暂时保住了平康坊，其中盘根错杂的关系，她不想节外生枝、多生是非，也没有再为难金羽。
几日下来，金羽心里逐渐焦虑不安
崔贻舒如今接触方无尽的机会太少，他不点我作陪，我便很难靠近。如果只被动等待时机，恐怕很难在崔家案子定案之前找到证据，如今不得不想办法吸引方无尽注意，尽快推进下一步，时间没有太久了
她的理智一直在脑海里提醒她
崔贻舒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风影今日再没来过，大致是那日后，便被王爷撤回了。几日以来，除了日日能听到一些朝中的小事外，找证据的事几乎毫无进展，方无尽那边也再无动作？一切使她越来越急切、迷茫和焦虑。
思虑再三，金羽左思右想，回忆方无尽的爱好、习惯和她所了解的特点。认为方无尽喜欢赏舞，跳舞或许可以吸引他
可是她不会跳。所以她只能学。从小二夫人逼她学琴棋书画，也让她学刺绣、练舞，可她自小性子顽劣，不喜欢的事极不认真，每次都敷衍的糊弄过去了，还把舞娘气得不轻，日日跟老爷、二夫人告状，也管教不住她。没办法，也就任由她闹去了。如今想起来她真后悔
崔贻舒小时候二夫人管着，舞娘悉心教着，我不好好学，如今舞到用时方恨少，唉。现今，我再跳舞跟半残没什么区别，该怎么快去能上手呢？
金羽想起曾经崔家的风光，想着家里一幕幕都觉得温馨。如今身在平康坊，只身一人，身若浮萍漂泊无依、前路茫然，日日担心惶恐不知明日如何，真是怀念又遗憾，无奈又心痛，想着心里又生出一股狠劲
崔贻舒崔家之仇，来日必报：今日之辱，来日必还……
金羽想尽快上手学习跳舞，最好几日内便能达到表演的程度。就算达不到长袖擅舞，也能轻盈曼妙、婀娜多姿，有几分样子便好。
平康坊跳舞最好的非绿芜莫属，平日里表演，她都是主舞。金羽决定找绿芜学，必然能几日内事半功倍。绿芜听了，有些犹豫
崔贻舒绿芜，你有时间么，我想……学跳舞
绿芜惊讶道：
平康坊绿芜你没生病吧？你向来琴技绝妙，怎么要学一个不擅长的？
见她开玩笑似地说
平康坊绿芜你可别闹了
平康坊绿芜上次我带你进凌霄阁，差点儿就出事儿了，惹了方无尽不说，还差点把王爷得罪。幸好王爷没有追究到许妈那，否则许妈肯定不会放过我，罚几天都是小事，还免不了棍棒伺候受皮肉之苦。
平康坊绿芜现在还要学舞，你在寻思什么？搞不好，平康坊都会搭进去。别瞎折腾。有一技傍身，已然不易了
金羽仍不肯罢休，坚定果决道
崔贻舒绿芜姐，拜托你
崔贻舒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绿芜打量着她，思虑片刻，问到
平康坊绿芜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接近方无尽？
金羽犹豫片刻，微微点头，坚定平静道
崔贻舒绿芜姐，帮帮我……
绿芜脸色沉下来，稍带凝重得对她说
平康坊绿芜教你也可以。不过答应我一件事
她认真严肃道
平康坊绿芜如果你决定接近方无尽，就彻底离王爷远一点。方无尽看似只是卢杞的谋士，可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与他牵扯的朝廷的浑水有多深？几乎深不可测不可捉摸。我看得出，王爷曾诚心对你。你若要与方无尽纠缠，便不要再牵扯王爷。王爷如今在朝中势力不稳，许多大臣又私相授受。你做什么我不管，可不要给王爷平添麻烦
金羽同样也不想牵扯王爷。她从绿芜的话中感到，绿芜是真心担心，心系王爷安危。或许她早已倾慕王爷许久……
金羽了然于心，面不改色，神色淡然，点头应了
绿芜感觉她有什么主意打算，本虽不想沾惹麻烦，却也无奈拗不过她。从一些基本舞步开始教她。金羽虽然基础不好，可头脑机灵，肢体相对协调，学得很快。没几日便能独自完成一舞《忆江南》。绿芜也很吃惊，夸她
平康坊绿芜没想到你学的这么快，短短几日便能完成这样复杂多变的舞步，虽然只是基础，却着实不易，比常人快了许多。你颇有几分天赋，真让我省心不少
其实，金羽日夜都在练习绿芜教的步法、动作、姿态。她心里想着
崔贻舒找证据，救崔家
她怎么可能不夜以继日的练习，竭尽全力呢？就算再笨拙，她也想办法去适应，把动作练顺到肌肉记忆、熟能生巧的地步，所以才在短短几日内突飞猛进。能被绿芜夸奖，跳出这样的效果，她也是情不自禁暗自欣喜，心里默默筹划着：打算下一步，接近方无尽
这日，方无尽如常来平康坊，跟许妈寒暄了几句，便说道正事
方无尽方府需要十个舞妓，宴请贵客。你也知道，方府没有专门的舞妓，你这的是京城最好的，所以想从您这挑一批。这段时间可能要经常来我府上招待，许妈上点心给安排一下吧，平日里可以去方府多练习练习，熟悉一下位置
方无尽冷冷地语气，不怒自威
方无尽如果做得好，事情结束必有重赏，不会亏待你们
许妈乐不可支，美滋滋地答应着
平康坊老鸨方公子放心，您也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必不会怠慢了。一定挑最好的给您
金羽知道后，便想办法进方无尽召的舞妓队伍中。可许妈却觉得，她舞技平平，又是新手，怕她技艺不佳、耽误自己挣钱。可金羽却说
崔贻舒金羽虽舞技稚嫩，但擅长抚琴，平日里练舞方便与大家伴奏，以备不时之需。我的舞技虽难以担当主舞，可做伴舞还是可以胜任
崔贻舒何况，如今王爷也不再点我做陪，我这里近日没有什么出手阔绰的贵客。留在平康坊不如其他姐姐们。倒是夏禾甚得王爷欢心，她如今若去了方府做陪，那许妈不是碰了王爷的心头肉，失了个赚钱的好机会么？夏禾要陪王爷，我来伴舞不是正好？只要练练好便也没什么差了，最重要的是不能耽误许妈挣钱啊
许妈转头一想也是，半是嗔怪半是戏谑道：
平康坊老鸨你何时变得如此懂事了？
如此，金羽便第一次，跟着舞妓们进了方府。离方府宴请贵客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舞妓们到方府熟悉位置、稍做调整，尽力在表演时尽善尽美。
这几日到方府的频次多了些，金羽见时机差不多，开始和方府下人套近乎。
崔贻舒柏叔，方府近日要宴请什么客人？搞这么正式？
方府管家方柏山这……不知道，你得问方公子
崔贻舒他平日里话也很少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谁敢问他呀
管家没说什么，只在一旁候着。金羽接着打听
崔贻舒方府有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像密室啊之类的……
方管家越听，脸色越凝重，语气迟疑着
方府管家方柏山姑娘是想知道什么呢
接着神色如常说道
方府管家方柏山我来这时间不长，姑娘莫要问我了？府里还有活儿没做完，先不招待各位了，姑娘们有事儿唤我就行
方管家说罢匆匆离开了。
方府的下人们话少，嘴又很严，稍微问的多些，他们便缄口不语，各自忙活去了。这倒让金羽敏感得觉得其中恐怕有问题，保不齐有什么秘密，否则为何下人们如此谨慎？
她跟下人们闲聊中得知，书房在西边的耳房，那里幽深静谧、明朗透光。她曾趁着小解的时候去探查过，书房在西边是独立上锁的，十分神秘，一般没有人过去
金羽心想
崔贻舒这么隐秘，里面说不定有证据，放过这次机会，可能就很难再有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冒一次险又何妨？万一拿到证据，证明崔家清白便能容易太多，这么久以来的隐痛吞声就没白忍……
脑海里暗自重复着
崔贻舒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绝对不能错过……
想着，金羽回到堂屋前厅练舞去了。
等待第二日再来，金羽已做好准备。练舞期间小歇的时候，趁机用准备好的备用钥匙打开书房门，小心潜入，进了书房，谨慎地将门关好。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除了兵法就是《史记》这样的古籍。紫檀木书桌上铺着一张上等宣纸，还未有落迹。翻箱倒柜了一番，毫无收获，她正愁眉不展想着
崔贻舒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地方？
突然书房门被推开。而方无尽面露寒光、目似冷箭正站在门外，横眉怒目得凶狠地盯着她
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方无尽好巧啊，金羽姑娘
方无尽听说你也是舞妓中的一个，我甚是吃惊。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冷声阴阳怪气道：
方无尽怎么？练舞练到我府中书房来了？
方无尽还要继续跟我虚与委蛇么？不自量力
方无尽你这些把戏要跟我玩儿，我可以忙中抽闲奉陪，可若玩脱了，后果自负
金羽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惊慌恐惧，竭力保持冷静，想着如何脱身
方无尽突然三步并做两步疾步朝她走来，在她还未反应之际，用手扼住她的脖子，冰冷得怒声喝道
方无尽不想活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方无尽崔小姐，你想找证据，还想救父亲，还想为崔家翻盘？别天真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你父亲现在恐怕已经在狱中被严刑拷打，早就招了。再过几日，当堂提审，便是板上定钉，不要再白费功夫。
方无尽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手狠狠掐着脖子将金羽压制到墙边，愈加用力，可是并没有下死手
方无尽如今，我留你一条小命，让你亲眼看着你崔家满门手起刀落，以正朝廷法纪。
方无尽如此，比你死更能解我心头之恨，甚是快意
厉声恶狠地接着说：
方无尽惹怒我，恐怕你崔家问斩当日，你都见不到你父亲最后一面！
金羽拼命挣扎，扑打着想挣开他的手，可整个人几乎要被他掐着脖子的手靠墙拎起，脚几近离地，越挣扎越窒息，金羽逐渐力不从心、无力反抗，窒息和疼痛感让她大脑充血快要昏厥。在金羽扛不住快要窒息时，他松手怒喝
方无尽滚出这里
金羽颤颤巍巍走到门口时，他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方无尽既然你也在舞妓中，做好你本分的事，别有别的心思。宴客那日若你给我惹麻烦，我自有办法收拾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羽知道，方无尽对她只是复仇的快感，如今她并未得到方无尽的青睐，更无法拿捏他。她甚至只是方无尽手中的一个玩物、一只蚂蚁，随他心意可以毫不留情一脚碾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脖子上还有方无尽用劲儿扼住的指印，金羽感到脖子发紧充血，仍是缺氧的感觉，时有肿痛感，她刚出来拼命地喘息，就像刚溺水而出一般在求生。刚才瞬间的窒息感让她毛骨悚然、心有余悸，她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地迈着步子朝堂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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