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

我养了好几日的伤，好在都是皮肉之苦，筋骨都没事，等伤口结痂我又能活蹦乱跳了，很多事情也可以推进了。

陆家一天来宫里闹三次，一会儿在前朝向皇帝施压，一会儿上书弹劾舅舅，一会儿在士人中传播我的毒妇之名，一会儿趁命妇朝见时一哭二闹。

好在王司空大局为重，出面做和事佬。

这么一想，王老头人还怪好的。

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练习正常走路时，有宫人进来报信，不远听他说完，给了赏钱打发走了。

不远殿下，陆女公子的尸身找到了。

我在哪儿找到的？

不远披霞阁的水缸里，找到的时候人都泡肿了……

我咦~~~（在心里给舅父点赞）

我所以他们按淹死的算了？

不远脖颈上的发簪很显眼，国舅爷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刚叫了仵作去，想必还在勘验。

我多亏了司马知心那天来找我兴师问罪，不然我们哪有机会栽赃嫁祸。

不远不过我觉得国舅爷演得太过了，容易让人怀疑。

我走走走，咱们假装散步过去勘探一番敌情。

不顾不远的阻止，我执意要“散步”到披霞阁。

一出门，我们就遇上一个人。

谢尚殿下，久违。

我谢大人，许久不见。

谢尚殿下伤势未愈，怎么不好生休养？

我太医让我适当走走，好尽快恢复。

谢尚宫人们都在练字，微臣陪殿下走走。

我求之不得。

我（正好有人给我打掩护）

这么想着，我假意“闲庭信步”，实则是有所选择地往披霞阁走。

谢尚殿下莫去那里，披霞阁多有纷乱，恐怕人来人往冲撞了殿下。

我哦？（明知故问）披霞阁发生了何事？

谢尚忌讳之事，殿下不听为宜。

我哦？披霞阁住的是陆太妃，她的宫苑出了“忌讳之事”，我更要去看看。

谢尚（轻笑）殿下不愧是真龙天子的亲生嫡女。

我谢大人是笑我睚眦必较？

谢尚（拜拜）微臣无礼了。

我睚眦就睚眦咯，本宫就是如此（叉腰）

谢尚据说睚眦面容丑陋，身似豺狼。

我呃……哼╯^╰

谢尚（笑）殿下仙姿绰约，即使睚眦必报在微臣看来也是娇憨可爱。

我（得意一哼）原来谢大人也是这种油嘴滑舌阿谀奉承之人。

谢尚这天下哪有需谢尚奉承的人？微臣所说句句发自肺腑。

我那你去披霞阁替我探探风，我就信你发自肺腑。

谢尚殿下，窥视窃听，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我本宫本来就不是君子。还是说你们谢氏的贵公子也害怕他们陆氏的太妃，怕引火烧身？

谢尚殿下不必用激将法，臣自会为您鞍前马后。

我坐在一棵挂着黄叶的树下，假装自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捡着地上的落叶，等着我散出去的“斥候”回来。

刘惔殿下看着这些黄叶，不会伤感吗？

刘惔缓缓地走过来，手上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皇帝。

不远ԅ(✧_✧ԅ)辛苦刘大人，奴婢来抱陛下吧。

说着，她抱着小皇帝一溜烟闪人。

我？？？

刘惔今日是朝会日，陛下鸡鸣时分就起身了。

我难为他了……那么小的孩子。

我多亏了刘师父在陛下身边指导（微微福了福）

刘惔（赶紧伸手扶住我）不可不可……

我们两个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他的手依然冰凉，在肌肤接触的瞬间，他的手轻颤了一下，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小指在我手心里“挠”了一下。

仰头，我看见他总得低垂着的睫毛如蝶翼一般振颤，睫毛的投影落在他的眼睑下，像是被微风吹动的树叶。

刘惔微臣失礼了……

我是我不小心。

刘惔咳咳……

我刘师父身体还没好吗？

刘惔不妨事的。这个季节，微臣常咳喘而已。

秋风一吹，刘惔止不住地瑟瑟发抖，我才发现他的外衣领下似乎没有里衣，这冷风嗖嗖的节气里，他竟只穿了一层外衣……

我起风了，刘师父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刘惔殿下见笑。本来以微臣的职位，并无资格常驻台城，所以太后懿旨宣微臣时，微臣匆忙只穿了这一套衣裳，也未带更换的。

刘惔不曾设想太后特准我国丧期间在含章殿陪伴安慰陛下，叫阿福回去取衣裳，他却一去不复返了……

我恐是有事耽搁了。

我若刘师父不弃，我去内府找几件换洗的衣裳给刘师父将就一下。

刘惔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微臣职位低微，内府衣饰于微臣而言是僭越。

我刘师父不用和我客气，就当我向你赔罪吧。

我爹爹在时也时常赏赐近臣衣物，我去内府找找，一定有五品仪制的衣饰。

刘惔殿下实在不必对微臣如此周到……我等阿福就好。

我不再坚持，换了个话题。

我刘师父你看，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来了。

刘惔秋风落叶，天地规律罢了。

我既然是天地规律，你刚才为何问我看着黄叶会不会伤感？

刘惔天地有规律，人心却难琢磨。有时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心绪。

我（安慰）这也是人之常情。

司马知心不是我！都是司马合华栽赃我！

司马知心你们冤枉我！我可是公主！我要……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司马知心的吼声，取而代之的是难听的哭声。

我那边怎么回事？

刘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送殿下回宫吧。

我好。

反正有“斥候”盯着，我在这儿反而不利于后续推进。

我对了，我扎丧髻的麻绳用完了，要去内府取，刘惔师父陪我去吧。

刘惔（略微愣了一下）遵命。

我一瘸一拐，他弱不禁风，我俩并肩走在路上，竟有些“百事哀”的观感。

取了麻绳，我又挑了一枚错金银蟠螭纹代钩，再悄悄问内府有没有适合刘惔的衣服，果然找到了一套。

我（揉揉眼睛，把眼睛揉红）刘师父，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刘惔殿下怎么……

我（把衣服托到他面前）这是爹爹生前吩咐内府为刘师父准备的……

内侍先帝知刘大人节俭，命我们按刘大人的身形赶制了这套衣服。

刘惔（神情复杂，还是跪下来双手接过衣服）微臣跪谢先帝恩赐！

我既然刘师父如今住在含章殿，内府官记得按刘师父的身形送几套里衣。

刘惔……

我俩又“百事哀”着走出内府。

我刘师父把外衣披上吧，别吹了冷风。

刘惔（摇头）先帝恩赐，微臣要回去沐浴焚香之后才敢穿上。

我（不再说什么，也不知刘惔是不是真心承了这个情）

刘惔……殿下其实不必对微臣这么上心……

我刘师父是陛下近臣，我自然乐得向刘师父献殷勤。

刘惔（苦笑一下，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原来如此……微臣多想了……

我多想了？刘师父多想什么了？

刘惔（语气变得冷淡）无事，微臣送殿下回徽音殿。

刘惔是在闹别扭吗？

刘惔（在我背后一言不发地走着）

我（几次想问却被背后冰冷的气息劝退）

刘惔咳咳……

我背后的刘惔咳嗽声又响起来，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我（赶紧转身）刘师父……（伸手去扶）

刘惔（不动声色躲开）微臣无事，只是不能再送殿下了，殿下恕罪。

我……（没有耐心）

我刘大人身体要紧，请回含章殿好好休息吧。

刘惔（赌气一样）恭送殿下。

我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往徽音殿走，却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

转头一看，只看见一棵树下漏出的单薄的白色衣袖，似乎有人跟着我，被我发现而匆忙藏身。

我哑然失笑，这刘惔真是个奇怪的人。

但我没有说破，默认刘惔在我背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护送”我进了徽音殿。

一推开门……

庾亮快！快！

谢尚快快！殿下快回寝室！

谢尚和舅父一左一右架着我，快步把我拖进了寝室，一进去，不远就迅速帮我脱了外衣和鞋子，塞到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