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白莲

刘惔刚恢复了一点气力，从含章殿走到式干殿来查看小皇帝的功课。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我和谢尚在大庭广众下“眉目传情”，正要上前去制止这“有伤风化”之事，就被我一脑袋撞晕了……

以陈仲为首的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刘惔抬到式干殿的偏殿休息。

我快去黄壶署请太医来！

刘惔咳咳咳（捂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巴巴地抬眼望着我）殿下……微臣无事……咳咳……

谢尚微臣略懂医理，斗胆为刘君诊脉。

我好好好，谢大人请。

刘惔咳咳咳……不必……劳烦谢大人……（呼吸急促，倒在我肩上）

我刘师父不要嘴硬了，辛苦谢大人。

我（把刘惔的手拉过来，拽起袖子漏出手腕，送到谢尚面前）

谢尚（轻轻一挑眉）禀殿下，这个姿势恐让刘君更加气促，请让他倚着枕头半躺下来。

旁边人立刻过来帮忙，刘惔面色苍白，无力地任人摆布，轻拉着我的衣袖衣角。

谢尚（号脉）这……

我如何？

刘惔（用几乎只有我能听见的微弱声音道）多谢谢大人……咳……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咳咳……我身患怪症，咳咳，谢大人判断不出也……实属正常……

刘惔（可能的一次说了太多话，刘惔喘得更厉害。）

谢尚（摇头）刘君不必如此悲观，依我看来……

我（紧张，他不会有办法治好刘惔吧？）

谢尚嘶……依我看来，只要遵从太医的医令，必会有转机，大可不必如此……虚弱……

我（后知后觉，他们是在……互相攻击？）

刘惔（果然不那么喘了，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多谢……谢大人……咳咳……

刘惔诚如谢大人所说……殿下不必为微臣担忧。方才殿下正与谢大人……议事……咳咳咳……请二位继续议事吧，留微臣一个人在此……无妨的……

刘惔（说着，轻捂着胸口，微蹙起剑眉，倒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我呃……这……

虽然我知道刘惔的病态至少一半是装的，但……这苍白的小脸儿，这细瘦的手腕和这无助的眼神，应该装不出来吧……

谢尚刘君不必多言。

谢尚在下与殿下怎能留你一个病人在这偏殿里。

谢尚你安心休息，我与殿下就在偏殿里继续议事。

说着，谢尚侧头看了我一眼，轻轻伸手把我的袖子从刘惔的指尖扯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尚殿下请到几案边坐。

谢尚我们坐远一些，声音低一些，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谢尚（边说着，把纱幔放下了，遮挡住刘惔的视线。）

我不知那个瞬间，他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汇，产生了何等的战火和硝烟，我只知道谢尚好整以暇地走过来坐下。

谢尚（声音刻意压低）这样悠然地面对面坐着可真难得啊……

我正是……

刘惔咳咳……

我刘……

谢尚殿下在回京路上弹奏过《广陵散》，可谓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不知……

我谢大人谬……

刘惔咳咳咳咳……阿福……水……

阿福今天没有跟来……

我刘大人是不是要喝水？

谢尚有义，为刘大人斟茶……

谢尚留在帐内好生伺候！

谢尚殿下，刘君呓语罢了，我们不要打扰他的沉睡（声音压更低）

我哦……好……刚才说到哪儿了

谢尚《广陵散》，微臣斗胆……

刘惔唔……好痛……

内室仿佛传来翻身的窸窣微响，紧接着就是人的身体和地板撞击的闷响，谢尚的随从有义急匆匆跑出来——

侍从二公子！殿下！

侍从刘大人……刘大人好像死了！

闻听此言，我与谢皆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

谢尚什么！

我什么！

我（赶紧进了内室）

刘惔瘦弱的身体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如同一片飘在水面上的落叶……

刘惔，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跟王导交代啊！

我黄壶署的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我到底有没有人去黄壶署请太医来啊！

谢尚（给了有义一个眼色）殿下不要急！交给微臣！

有义悄无声息地离开偏殿，谢尚上前给刘惔号脉，我趁他们没在意的时候，叫不远去显阳殿去问母亲要个主意。

谢尚无妨，刘君只是体虚气促，故而气滞血瘀，引发昏厥。

我先扶他到床上吧……

谢尚是。

谢尚将刘惔打横抱起来，放回榻上。

很快，太医敢来，望闻问切之后，开了几副宽心理气的药，又用了针灸，小心翼翼地嘱咐说不可再刺激病人。

诶……怎么说的好像是……薄情女人私会情郎气晕夫君……

谢尚多谢太医，刘君为了陛下的功课夙夜忧叹，伤了身体……我会劝他保重的。

还得是你啊，谢侍郎……

安顿好刘惔，谢尚提出告退。我看宫人们学的字也够练习几日了，就送谢尚离开式干殿。

秋风徐徐，摇曳着周围小灌木的枝叶，摩挲声在我们的沉默中回荡。

谢尚殿下……生气了吗？

我嗯？为什么要生气？

谢尚是微臣非要拉着殿下说话，这才没有发现刘保傅的不妥，致使他昏厥……微臣实在过意不去。

我刘师父本就体弱，昨天……今日又遭我撞击，这才发病晕厥的。谢大人不必自责。

谢尚殿下和刘保傅……情非泛泛？

我（明白了他的试探）于我而言，谢侍郎和刘保傅，皆是我的……友人。

谢尚友人……（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再拜）谢殿下看重谢尚。

我谢大人关于广陵散的话还没说完呢。

谢尚是，谢尚斗胆请殿下教我弹奏广陵散。

我原来是这件事，谢大人看得起我，我岂会藏私。

谢尚殿下受谢尚一拜。

我还了一礼，送他出了大门。

此时不远找过来。

不远太后的意思是，作壁上观，隔岸观火。

我（苦恼）那我不是成了那种女人了吗？

我（仔细一想，自己似乎已经是那种女人了）

不远殿下又没有挑唆，是他们自愿的。

我不远，你真是个小天才，你说得太对了。

不远殿下要不要回去看看刘大人？

不远总觉得刘大人有些可怜……

我你说得对，你真是我的公瑾啊！走走走！

回到偏殿时，黄壶署刚把药送来。

司马衍呜呜……刘师父……不要死……阿衍以后一定好好练字……

庾亮唉……天妒英才啊……

庾亮陛下不如给刘保傅升官冲冲喜吧。

司马衍嘤嘤嘤……好……升我的刘师傅为……太傅！

我（吓得差点摔倒，冲过去捂住小皇帝的嘴）别乱说！舅父！

庾亮无量天尊无量天尊！陛下慎言！

司马衍呜呜呜呜唔？

我这种事情，官升一级就罢了！哪有一下子升到三公的！

我再说我朝三公是“司空 司徒 司马”，没有太傅！

司马衍啊？那……

庾亮（在小皇帝耳边耳语）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中书令的副手，看来舅父和母亲是铁了心要把刘惔拉到自己阵营了……

刘惔咳咳……

庾亮（给小皇帝使眼色）我们这般吵嚷，令刘大人不得安睡，还是先离开，让长公主殿下留下陪伴吧。

司马衍（收到暗示）善！（偷笑🙊）

我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他们又一窝蜂涌出偏殿，偏殿一下子静了下来。

不远殿下，药。

她把药碗送过来，看见我的疑惑，解释道——

不远我看话本上，男主角生病的时候，女主角就会温柔地喂药，男主病好以后他俩就会有情人终成眷属（认真脸）。

我？？？有情人？？？眷属？？？

不远我懂！奴婢告退，给殿下和刘大人留下独处时间。

然后不远真的默默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贴心帮我整理好发髻。

不远这样刘大人醒来的时候，看见娇艳欲滴的殿下，一定会……色心大起？还是应该用见色起意？或许鬼迷心窍比较好？

要不你以后也来跟谢夫子求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