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花

王导并没有带我去内室，反而和我秉烛夜游。

时值国丧，华兰园的花全被拔掉，种上了白色的菊花，夜色之下，园中只有白花和绿叶。

王导为何看着菊花叹气？

我满眼都只有两种颜色，真是乏善可陈。

王导天地清白不是很好吗？

我如此素净，百姓要怎么活？

王导（微微一愣）老夫奉命供职台城多年，再加上年老体衰，许久未出去走走，看看民情了。

我上位者，耳目者众，想体察民情又有何难呢？

我不如小女就给司空当一回耳目。

王导哦？

我王司空可知百姓家中种的最多的是什么花？

王导（有了兴致）左不过是芍药，牡丹之类这些繁荣富贵之花。

我（摇头）大户人家尚有财力人力侍弄这些名贵的花，寻常人家可没这个能力。

王导你这鬼丫头，不要和老夫卖关子了。

我是月季，月月季季，皆有花开。

王导（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吗？

我花要遵循天道指引才能盛放；百姓也渴望有明主出世，指引他们共享盛世。

王导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我（暗示）小女幼时被父母送往天姥山，侍奉竹林馆的嵇康仙尊……

王导（略微点头）老臣明会了。

我（拾起地上的水瓢，慢慢给花丛浇水）

王导殿……你不喜欢这些花，为何还给这些花浇水？

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位者，无好无恶，一视同仁。

王导（若有所思）你比中书令聪明得多，也可爱得多。

我因我母亲为我寻了最好的师尊。母亲或许不懂治国理政，但她最擅让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

王导殿下是在点我？

我老郡公这可没意思了，你我心照不宣，秉烛夜谈，也是个趣事；你直接点破，岂不是没得玩了？

王导（反应过来）是老臣的错，扰了殿下的雅兴。

王导人老了，任以前如何轻狂，垂暮之年也总有反应迟钝的时候。

王导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老臣多年辅政，与家人感情淡泊，儿孙敬我也怨我，鲜少有愿意与老臣聊天闲谈的。

我老郡公为国为民，舍家护国，受庐陵一拜。

王导岂敢岂敢……殿下折煞老臣了……

我祖父曾拜老郡公为“仲父”，我与弟弟理应拜您为“仲曾祖”。

我弟弟年幼不懂事，小女今后会时常劝诫他孝敬仲曾祖的。

王导哦？哈哈，殿下又在点老臣了。

王导若是如此，庾国舅我不是也要称我一声“祖父”？

我（呃……按理说是，但是按我舅父的性格……）

我仲曾祖不是和舅父不合，怎么又和舅父论亲戚了？

王导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殿下真是伶牙俐齿。

王导不过，老臣与庾亮并无不合。庾君年少时伶俐聪慧，虽然跳脱，却颇有见解，我很欣赏他。

王导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也从一个踌躇满志的少年郎，变成一个放浪形骸每日饮酒作乐的老头子了。

我看来司空对舅父还有几分惋惜啊。

王导时也，命也。老臣见刘惔时，如同见到当年的庾亮。

我（呃……说起刘惔，我又心虚起来……）

王导刘惔深得先帝赏识，或许未来会是殿下助力。

我啊~？他？他都病成那样了……我可不忍心使唤他……

王导哈哈哈，殿下刚才不是说“无好无恶，一视同仁”吗？就一视同仁地使唤他吧。

我仲曾祖都不心疼他，那我就心安理得咯。

王导（话里有话）我对刘惔不过是些许欣赏，自然不会心疼，只怕殿下将来会心疼这个风光霁月的小郎君。

我呃……（他确实生得俊俏……）

王导殿下独有远见，老臣愿追随殿下。

我？？？不敢不敢……

王导今日起，老臣必呕心沥血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导也请殿下不要让吕后与何后之事在我朝重演啊，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