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星:“按照正常流程,你应该入住终楼,我们会对你进行持续监测,应对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
“但考虑到你的特殊性,你可以不进入终楼,但是每天都要给我提交一份百分百真实的自我报告。”
这样的报告之前赵星星也让他写过,高歌对此早有应对。
他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关于高歌的新阶段影响,赵星星还需要一段时间研究:“精神房间能够直观的了解进化者和异变者的精神影响,根据‘夫人’的描述,你和我们现阶段已知的绝大多数异变者一样,只在作用于自身。”
在亲身感受到‘夫人’的精神影响后,高歌很轻易的就理解了赵星星的意思。
他只能让自己的血肉增生,而不能使其他人的血肉增生:“要怎么控制?”
不知道赵星星是真的能听懂他呜呜嚎嚎的声音,还是一个巧合。
“你不用太关注于这一点,异变者们的特征之一就是失控,你的精神房间与进化者的不同,我说过高歌,与其说这种表现是精神影响,其实说是异变更加贴切。”
“你异变的精神房间提升了阶段,就代表着异变的加深,并且你的异变速度非常快,比我所遇到的所有异变者都要快。”
赵星星收起了连接在高歌颈部监测器上的端口:“我要和你承认高歌,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根据以往的经验,异变者在升阶,也就是异变到一定程度之后,基本无法再维持人类的外形,甚至是思维道德,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这两天你应该也已经亲身感受到了那种变化,异变所带来的改变就像呼吸一样,如果我们能够完全攻克这个难题,灾难也不会延续至今。”
高歌静静的看着她,高歌自己都察觉不到,他的那四个漆黑的瞳孔正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和赵星星最初得到的结论一样,高歌的脑子和身子在打架。
他原本的眼睛变得有神采,异变出的眼睛就会变得暗淡,相反也是一样。
在外界稳定的情况下,高歌会形成一种平衡,虽然在异变发生之前他们没有高歌的数据。
但这次升阶确实印证了一件事,高歌所接触的外界在推动他异变。
赵星星不知道高歌是否有察觉到这些,但不管是猜测还是事实,她都不打算在事情逼近失控边缘前说出来。
高歌表现的太过正常,在摔断那条腿之后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全都接受了。
他们只能将这归于异变所带来的适应性改变。
实际高歌内心的恐慌无时无刻刺激的令他想要呕吐,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
正常,冷静。
从未有过的强烈刺激让他手足无措,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不吻合的剥离感。
他还能表现出这样镇定的模样,是因为他还在逃避,仿佛那些东西不是真正降临在他身上的,仿佛距离他还很远。
这是一种人的本能,有人能够和死去的爱人一同生活,尸体腐化的恶臭也被大脑屏蔽,高歌现在的情况和这一样。
但当他真正接受后,无意中保持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这是我唯一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选择。”
坐在轮椅上,高歌静静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猩红丑陋的半张脸仿佛将他切割成了两份。
让他无时无刻知道那血肉组成的怪物是真的,就存在他的身体中。
那异变的眼睛和那半张被血痂覆盖的脸仿佛正是一套。
让高歌产生了一种想法:“多出来的这双眼睛是不是那个怪物的?”
“那个怪物从我身体里爬出来的时候我确实控制不了这双眼睛,也看不到这双眼睛的视线,当时太疼了,我没有理智去观察那个怪物。”
那种好像被拉入地狱一样的可怖痛楚高歌根本不想回忆,遑论在经历一次。
血痂下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连接着的皮肤被拉扯的绵长的瘙痒,让人将想将手指顺着褶皱的皮肤伸进血痂下面抠挖湿热的血肉,只有疼痛才能使这痒意有所缓解。
寒毛竖起,高歌的身体不自然的打着寒颤,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只蠕虫,它们正想要从他的毛孔中一个一个钻出来……
放在高歌膝盖上的纸张散落在地上,冷白的纸张在这个昏暗陈旧的家格格不入。
高歌伸手想要将脚边的几张捡起来,只是轻微的动作就会挤压拉扯到血痂,折碎的血痂边缘像一根根竹签捅着刺着下面新长出的鲜嫩的肉。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些血痂困住了。
“血痂是伤口的保护,受伤之后,我被保护,困住了……”
四只眼球忽然全部开始极其轻微的震颤,漆黑的瞳孔忽明忽暗,肌肉隆起,渗液从被涨开的缝隙中溢出,黑色屏幕上倒影出的人影癫狂诡异。
一阵轻微的风流过,空气中漂浮的湮尘穿透衣服布料的纤维缝隙,像砂砾一样击打在高歌的皮肤上,他能够触碰到湮尘的实体。
母亲双目圆睁,一根根血丝攀附在灰白的眼球上,她的头发变得潮湿,更加凌乱了,她的衣领好像被大力的撕扯过,那身干燥整洁的居家服像是从某种带有粘性不容易干燥的液体中浸泡过。
围裙也肮脏的看不出原本的花纹,像是在下水道中爬出的浑身湿漉漉的老鼠,可高歌就是在看到她的瞬间有一股委屈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们从坐下互相承认接受只有两天,高歌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很贱的人。
也许是母亲和父亲对他做了什么,或者对他使用了什么影响,但他都不在意,因为现在的他的确十分需要这种来自家人关怀。
如果没有这个闸口,他真的一定会被这一切逼疯。
尽管现在大片伤疤,还有着四只眼球的高歌看上去相当怪异,但在他细微拉扯的面部肌肉展现出示弱的情感时,那形似癫狂的母亲浑身一震。
紧缩成一点的瞳孔晃动着,急切又小心翼翼的靠近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