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

远徵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轻缓沉着的嗓音由远及近，那人远徵是第一次见，正是彼时的月公子。

“看来我的药送晚了。”月公子看向尚角的眼神并无惊异，仿佛早有预料。

“徴公子是于灵香草中无意发现的几株神翎花吧？”

远徵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他怎会料到？

“回禀月长老，是近日新来的学徒分拣时未能分清，将两种药材混杂了起来，却未曾想巧合地被徵公子入了药得见奇效。”月公子几句话打消了月长老的疑虑，刚刚凝重的氛围也缓解开来。

“既是如此，远徵这新配置的药方确是能规避百毒，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真是百年一遇了。”月长老自诩药理精通，但远徵这般天赋与造诣，他这般年纪也只得见一二，赞扬的话语间频频点头认同。

“这避毒的新配方可有名字？”执刃闻言，思量片刻，问起远徵。

“这药以毒制毒，萃炼百草，是以取名，百草萃。”远徵如实相告道。

“眼下宫门内外形势复杂，不知远徵这百草萃能否配给各宫族人，以做防范？”

执刃的问询自有考量，但远徵的心绪很是复杂。

这药，本是为一人而配，所经波折凶险，皆是为一人而心甘情愿。

执刃所问是为宫门，或许还能替哥哥分忧，其实并无不妥。但无论是心头血还是神翎花，都不曾是轻易得到的。

“执刃，这药引并不易求，若是只供一二人尚可，可若是各宫都要配备，怕是有难处。”

远徵本已决意以那天的一瓶血先为哥哥配制百草萃，虽然神翎花是意外收获，却并未想过完全替代，这份私心有着不可表露的念想与残忍，即便是哥哥，也宁愿隐瞒。

“徵公子的难处若是指神翎花，大可放心。这几日宫门已寻得培育神翎花的方法，不日便能替代大批的灵香草，也可为公子所用。”

一时的沉默间，月公子再次出言解了难处，远徵听罢点了点头，但神情间依旧有着思虑间的沉郁。

远徵侧头看向一旁的尚角，希望在他的眼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答案，他早该料想到的。

宫门对哥哥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他早已知晓。更何况，是自己先瞒住了哥哥这些时日里的每一分凶险乃至喋血，又如何去奢望知晓在他心中，自己与宫门的权衡？

这一人为了一人而应下了众人，却不知那一人，何尝不是为了他一人而将众人作为借口。

远徵所在意的，是因尚角的存在而有所挂念的宫门；

尚角所在意的，是以宫门之责为坚守而全力护下的一人。

那日后，徵宫未及冠的少年宫主以一味百草萃扬名，“药理天才”的称谓更是在江湖中也有所耳闻，但他从不主动提起，还同从前一般常把自己关在药房中，常往返在徵宫与角宫之间。

传言中对他的形容，依旧是不易亲近、孤傲寡言，却多了些谦逊、坚韧、无私之类的说辞。

他，从不在乎这些。

或是委屈、或是难言的种种，消磨在旧痕添新伤时重新治愈的年月里，消散在锋刃斩旧恨时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消融在深秋初冬时并肩同行的霜雪间......

出云重莲的第一次花开，是远徵制成了第一批百草萃，分发给各宫的日子。

第一滴血的喂养，远徵并不知晓，直到自己的血替尚角解了蚀心之月，远徵才想起那一夜无意间早已融进土壤间的血气，原来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牵系。

远徵的心口，是尚角不会知晓的交叠的伤痕；

远徵的心底，是尚角不会知晓的只为一人的固守；

远徵的年少，是尚角不会知晓的瞒下生死的少年......

无心栽柳柳成荫

有心折桂桂满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