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不多时，药方所需全数备齐，终于喂尚角喝下了解药确认无碍时，远徵下令所有人对今夜之事保密，便全部谴了出去，只留下了金复一人。

“上次哥哥外出回来不见之前的绿玉侍，却新任命了你。如今一月不到，以往敌人都难近身的哥哥却又受了伤还中了毒，我该如何相信，这一切与你无关？”

远徵坐在仍昏睡的尚角身旁，望向立于一旁的金复的眼神里，是不亚于尚角的狠戾和冷冽。

“徵公子，这其中确实事出有因，但我不能说。”

“是吗？”远徵的目光瞥向一旁并未煎用的药材，“若是想让你开口，不必去到地牢。刚刚的药方不止是解药，只需再添几味，就是让人开口的毒药。”话语间的轻蔑与自信是那桀骜冷漠的徵宫宫主无疑，但凡是欲伤害哥哥的一切，他绝不能放任。

“徵公子，我绝无害宫主之心，更无愧对宫门之处，若是公子执意要审，我......任凭处置。”金复已跪立于远徵身前，他不能坦白的事情，若无尚角首肯，若无宫门允许，便是誓死不提。

“你是真想试试......”远徵言语间已起身，端起了一旁的药来。

“远徵......”尚角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尚角此刻余毒已清悠悠转醒，却听见质问的声音，知道是远徵因自己受伤而质问金复，叫住了远徵。

“你去医馆治伤吧，我没事了。”尚角知道金复掩护时也受了伤，此刻的情形，还是留下远徵一人才好。

远徵的注意力全在尚角身上，却并未察觉金复身上有伤。可想到刚刚自己说的狠话与哥哥略过自己的关心先“打发”了金复，一时间愧疚与失落夹杂，刚刚的乖张霸道全然不见，却是闷头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尚角坐起身来，拿过了远徵手中的药碗，直接要送到嘴里。

“哥！这是......”

“你的话我信，但这毒你不会下。”尚角喝下了有些微冷的药汤，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即便是真的已备好了逼供的毒药，也断不会在此时来用。若不是自己嘱咐过不能外泄受伤之事，也断然不会在这里质问金复。

“今日是我旧伤未愈疏忽大意，让我们远徵担心了。”尚角察觉到了身边的远徵好似生着闷气，撇过去的头盯着墨池里的死寂一片，似是非要看出什么来。

“药太苦，为我倒杯茶吧。”尚角试图寻找着话题，也只是想到了这样的理由。

远徵依旧未作声，但乖巧地在一旁添了新火煮着热水，却是从书案上的一处锦盒里拿了饴糖递给了尚角。

“这茶会解药性，吃糖吧。”

口舌间化开的甜味，似乎因为搁置的时间有些久远而变得厚重，这糖远徵也许久未讨要过了，却依旧放在原处。

已是从懵懂的小孩养成了如今快要及冠的少年，有了自己的判断、取舍，撑得起一宫之主，却总是忘了考虑自己。

“还记得上次我回来时，曾同你说的还不能告诉你的事吗？”沉默间，尚角透过桌案前升腾的热气看着朦胧中低头不语的远徵，再次先开了口。

“记得。”远徵坐在对面煎着药汤，回答之时动作未停。

“那次，我其实中了一种毒，也不能说是毒，但……”尚角话音未落，只听得煎煮药汤的陶罐沉闷地掷在了桌案上，说出“毒”字时，目光正与远徵惊异的眼神相对。

“是什么毒？我一定能解，哥你告诉我……”

“远徵，放心，只是会像今天这般，每半个月有一段时间失去内力而已，于性命无碍。”尚角看得出远徵满眼的急切，他最擅毒理，怎能接受身边人受折磨而自己无作为？但这一次的“毒”，尚角自知其中缘由，还不能向远徵全盘托出。

“可是每半个月你都要受这般折磨，我不能接受。”远徵最看不得哥哥疼痛难受的模样，若是为了宫门却要如此，那自己一直以来追随哥哥意愿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笑话。

“哥，你答应我，以后发作的每一次都不许外出，有什么推不掉的事，我去找执刃和长老们理论，我……”

“好，好，我答应你，我哪儿也不会去，你也不许冲动行事，就陪在我身边。”

尚角宽大的手掌一如既往地覆在远徵总会因情绪激动而攥紧的拳头上，安抚地轻轻拍着，直到眼神交汇间退散了炙热的怒意，才心领神会地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