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今年的雪，比以往来的都早了些，还未入冬月的宫门已披上皑皑银裘。宫门上下休养生息间，只长阶与通往各宫的大路扫出了行道，倒是有些凄寒。

商宫今日来了客人，却是进了门就径直走向了紫商平日里琢磨各种机关火器的偏殿里。

“你怎么出门了？初雪刚停你就这般不让人省心，一会儿我这商宫不得被你哥哥掀了？”紫商看着此时走近自己的远徵，脑海里尽是尚角那因着远徵而平等审视她和宫子羽的“凶狠”的眼神。

“我来找你修手套。”远徵没在意紫商绘声绘色的“控诉”和关心，倒是边说着边扶着大肚子的紫商先坐了下来。

这场初雪足足下了两日，尚角确实百般叮嘱了远徵身子刚好不要出门受寒，可算起来徵宫的门远徵已数月未曾踏出过，虽然平日里各位哥哥姐姐常来寻自己，也还是憋得慌。

今日看着雪停了，想着哥哥和宫子羽定是都在执刃殿商讨公事，索性就去商宫走走。

本来瘦高的身形今日倒是被暖绒绒的层叠衣物包裹得蓬蓬的，远徵在紫商对侧坐下，细心收整好尚角新寻来的大氅，在紫商面前缓缓脱下了戴在左手的手套。

“我做这手套，可不是为了让你把它这么快就用坏的。”紫商没顾及远徵右手递来的手套，眼神全聚在远徵露出的左掌心上，那条疤很是醒目，许是刚刚在外还是受了凉，此刻透着让人心疼的鲜红。

“姐姐做的手套实在好用，所以才不小心弄坏了。”远徵发觉了紫商心疼的目光忙翻过左手藏起掌心，将手套内侧的刮痕指给了她看。

那场大战之后，紫商对远徵的好让他一开始都有些招架不住，虽然依旧是思维跳脱、爱嘴上打趣的性子，可一提到远徵的伤、提到那日的煎熬，也偷偷掉了几次眼泪，倒是远徵常找些话题逗她开心。

“这刮痕看起来可有许久了，怎么前几日我和金繁去看你时都不说，还要今天特意来？”

紫商接过了那只手套，这手心处原是她想着要多保护一下远徵的伤口，用了罕有的天蚕丝一层层堆叠交织而制出的柔软保暖又不入刀枪的料子，可才不过两三个月，却已磨损了许多，实在是想不出远徵是做了什么才把这手套磨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想让他知道。”远徵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新泡好的茶水，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微垂的眼眸间流露着颓然的情绪。

这双能制得奇毒的手，如今已将养了数月，却还是力不从心。

大战风波后第一次让医官仔细地为自己处理伤口时，远徵才直观清晰地看清前些日子在忙乱中几乎遗忘的伤痕。

虽然前几日做了简易的包扎，用了疗效最快的伤药，这伤口却还是因为不加看顾而有些恶化，医官瞧着伤口不禁皱着眉摇了摇头，却是一旁的尚角先开了口。

“到底如何？”

“禀角公子，徵公子的伤这几日耽搁了，需先清理一下脓疮再仔细看顾，只是......”

“直接来吧，这点疼没事儿。”远徵说着已自己按住了左臂，示意医官快些处理。

刀锋本是带着炙烤后的温热，但触及伤口的瞬间，还是如冰雪附着般激起一阵冷颤。

远徵其实很怕疼，只是每次在他面前都不想表露出来，可一次次生死边缘，一次次体会过旧患新伤，好似真的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