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

养伤的日子虽不久，对远徵而言却很漫长。

虽然以往哥哥照顾他也是动作多于语言，但多是嘱咐着小心、不可再做之类的话语，但这次，他只是轻声问着伤口可还疼、夜里睡得好不好。

远徵心中想着，许是因为这次是哥哥误伤了自己才会这般，可提及那碗粥、提及上官浅时，他却依旧平静，理智的分析大于感性的倾斜，让远徵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只是他不知，尚角每次欲提及那晚的误伤与那夜的灯笼，都因为想及远徵默默做的一切，担心再因话语而让他错意伤心咽了回去。

他知道，远徵和自己很像。在面对整个宫门时，即便心有不甘也不会颠倒是非，即便有失体面也不会姑息错误。

但他和自己最不像的地方，是学着用冷酷可怕扼杀他人的妄念的同时，却还是会在言辞中透露真心，被扰乱情绪。

远徵确信自己的想法，是因为伤愈后三人间的微妙变化。

自上官浅进入角宫以来，多了许多斗嘴的声音，他依旧在哥哥面前毫不遮掩地表达对一杯“好茶”的“赞美”。比及以往的不动声色，哥哥会有意回避，避不开时听着远徵一如既往的拗气，多了些偷笑的模样和中肯的话语。

对抗无锋的进展愈加深入，兄弟两人独处的时光也大多是探讨着情形与计划，直到一场由宫子羽提出的“大戏"开幕。

“大戏”的第一场重头戏，便是宫尚角被宫子羽伤到需卧床休养，制造宫门内部混乱的局面。

上官浅自两人倒在门口那一刻起便入了局。这日看到远徵一人守在角宫门外，神情悲恸，走上前坐在了一旁。

雨声淅沥，濯尘涤心。是身有所感，也是话里有话，远徵由手中的白花说起了朗弟弟，说起了十年前的一切。

“…虽然哥把这把属于朗弟弟的短刀送给了我，但我知道，在他心里谁也代替不了朗弟弟……”

门外的声音低沉缓缓，门内的人已立于门边，伸出的手，几乎要打开这扇门。

尚角其实伤的不重，但为了让上官浅不起疑心，也为了远徵安心，今日依旧卧床休息。只是他睡意浅淡，在门外娓娓道来的声音里渐渐清醒，听见的却是远徵在说着当年的变故。

他在犹豫是否要借此机会同他说开，支撑着仍有些虚弱的身体缓步走至门边时，正听着他说起，那把短刀。

他犹豫了，因为想起了送给远徵短刀时他那般开心的笑；想起了家祠的帷幕下，一件件他送给朗弟弟的礼物；想起了平日里他每每细心擦拭这把短刀时，神情中他曾忽略的忧伤沉思。

“但那又怎么样，现在我就是他弟弟。所以我要做的比任何人都好。”远徵言说至此，语气更沉重了些。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上官浅柔声安慰道。

“不好，如果做的够好，现在哥的脸上，应该每天都挂着笑容……”

那泪流满面的人终究放下了抬起的手臂，泪中含笑。

若是这般想，此刻，更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了。

远徵啊，好在，我看清了你的心。

可你明明已看清了我的心，却还是困在自责的窠臼中，困在迷失自己的边缘，困在多少个黑夜里，那条你一次次独行的路上。

可你就是我的弟弟，无需替代谁，也无需做的如何好。

下一个前夜，无需独行，让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