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意将江采女的经历都讲给了杨盈与初月听。
在听完江采女这十年间的全部遭遇后,杨盈与初月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周围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极致的静谧。
直到屋内传出了几声江采女的咳嗽声。
长意抹了两下眼泪,自顾转身去照看房间内的人了。
留下杨盈与初月二人各怀感伤。
塔内太压抑沉闷,二人想着去塔顶瞧瞧,那里也围了许多守卫。但见上来的人是初月杨盈后便都识趣让开了。
塔顶有一处天台,围栏已有损坏,身后的一名守卫向二人提醒了一句小心。
“站在这里看到的月亮的确很美。”初月在距离围栏还有一步距离时停下了步子。
杨盈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天际,的确,漆黑的苍穹之上,那一弯如镰的银勾月仿佛就斜挂在人脸前,撒下的银辉远远望去,似为无垠的沙丘铺上一层细雪。熠熠斑斑,与暗夜里的群星相映成趣。
杨盈的眼中同样多了一层亮闪闪的东西,她轻簇着眉,声音淡淡,有些像抱怨∶“为何古来每个女子的命运都要由着别人去操纵?那些身在帝王家的女子本来就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就连她们之间都要互相伤害?”
“要是有朝一日,这天下的女子也都能如天下男子一般,不必去仰人鼻息地过日子便好了!”
初月将脸别过看向杨盈,杨盈的这句话让她心底隐隐有了某种触动。
天很快大亮了。
杨盈给李同光用飞鸽寄了自己已经准备要返程的书信。
江采女由长意扶着上了马车,初月将守塔的守卫也都撤了,命令他们跟在了队伍后边。一切打点好后,她们重新来至流沙镇。
这次,许是受了张嫂的影响,镇上的人都不再避着她们了。
杨盈看见了张嫂和丫子,丫子正向着自己招手。
一众百姓都列在墙根底下,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杨盈明白她们的眼神在期盼什么,她下马道∶“流沙塔如今已成空塔,诸位不必再忌惮里面的那些人了,流沙镇环境太过恶劣,昔日你们来此是逼不得已,可是现在,外面已是诸般太平,大家可以随我回家了!”
一众妇人孩子瞬间欢呼雀跃。
“咳咳咳……”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瘦骨嶙峋地靠在墙边,他重重咳嗽了几声后,所有人突然就安静了。
“这位大人,我是这镇子上年岁最长的……先让我来说几句……”老人拖着干哑的嗓子,徐徐开口。
“老伯您说。”
“我们这个镇子已经死的没多少人了,要不是镇中央还有一口勉强能打上来点水的井,估计现在啊,连我们这点人都剩不下……大人您心善,愿意救我们远离苦难,老朽感激,但此去安都,路途遥远,并不是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能受得住的,所以大人,老朽细思了一下,我们这样的老骨头就不跟着您受拖累了,您就把这些还有力气的年轻的带走吧!”
“不行……不行,爹,我们怎么能丢下你啊!”
“是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们走了,您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不行,绝对不行……你们不去,那我们也不走了!”
老者的提议立马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杨盈与初月也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老人说的话是有道理,暮凉距离安都的确有百里之遥,队伍里没有多余的车,他们也骑不了马,通行只能是靠走。
这一路真要走下来,年轻人都够呛,更遑论像他们这般上了年纪又百病缠身的老人了。
“怎么办杨盈?”初月问。
杨盈摇摇头∶“在这件事上,我们恐怕插不了手,只能让他们内部自己做决定了。”
“糊涂啊!”老人的声音突然尖厉,惹得他后面不住地咳嗽。
“……好不容易有贵人相助的机会,你们却不懂珍惜!我们这群老家伙这个样子还能有几天活?就是现在不死,路上也得死,你们能一样吗?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孩子考虑,孩子未来日子总是要比咱们长的……咳咳……”说着,老人又剧烈咳嗽起来。
“我们做不到!”一位妇人流着泪,说话声斩钉截铁。
“我有个提议!”张嫂突然上前开口∶“我们其中留几个人来照顾老人,剩下的带孩子们走……”
“可是……谁又该留下来啊!”
是啊!为人父母,又有谁愿意舍掉孩子去留下来照顾其他老人。
正当大家开始对张嫂的提议犹疑不定的时候,初月开口了,她大声朝身后队伍里喊了一嗓子,将那些原本守塔的守卫喊了出来。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初月对那群黑压压的守卫厉声道∶“你们昔日里对这里的百姓可没少发泄心中不满,如今守塔的苦差事结束了,心底一定乐开花了吧!做完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打算承担后果了吗?本来我想等回去以后再罚你们,可现在看,不用等那么久了。你们是我沙西部出来的,若以后出去也是这般恃强凌弱,难免要让别人小看我堂堂沙西王御下不严!”
“所以,照顾老人的活就由你们来做吧。这里的农活你们得做!房子你们得修!老人的衣食你们也得负责,以前你们是如何挑剔这里百姓的吃食的,现在我就让这些老人家怎么挑剔你们,此次回安之前我会留下人来盯着你们!我下次再来的时候,若是发现他们对你们的伺候态度不满,身上没长肉,或是少了一两肉,那你们也就不必继续活着了!”初月说到这里,还不忘恶狠狠紧了紧手中的马鞭。
那群守卫苦着脸,欲哭无泪,只能低头应是。
这时初月又立马换了副笑盈盈的表情扭头冲所有百姓道∶“好了,我们可以起身了!”
一众百姓包括杨盈在内都匆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