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吞金（上）

初太后意识朦胧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像是金属铠甲摩擦的声音。

她睁了眼，将头从枕着的胳膊上抬起。看向声音的发出方向。

借着快要燃尽的烛光，她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细长如鬼魅般的白影，那白影正站在桌前，像在整理着什么。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醒来的动作，白影转身，冲她回头笑了一下。

裴嫣然！

初太后心中一颤，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裴嫣然将刚脱下的侍卫铠甲叠放在地上，然后才缓慢地向初太后走去。

望着初太后好似镇定的表情，裴嫣然颇有兴致地问道∶“怎么看见我，娘娘好像一点不惊讶？”

初太后反倒冷冷一笑∶“你总不能是来救我出去的。”

“看来娘娘在我离开的这几日，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好，省了我再解释的麻烦。”

裴嫣然就近在榻边坐下。

“哼，原以为自己才是那执棋博弈之人，不曾想，竟一直做的都是你的棋子。只是不知，如今这般局面可是你想要的？这位一直在为褚国人办事的裴大小姐。”初太后冷冷抬眼看向身边的裴嫣然。突然抬高声音。

裴嫣然掩嘴轻轻一笑，本就白净的面庞再衬了这身白衣，更显得她多了几分孱弱病态的美来。若是这屋中再有一个男子，定要被她这一笑迷的酥倒。

“娘娘说笑了。一个时辰前，沙西王与您的谈话我一直在门外听的仔细，江采女若真的入安，娘娘危矣。”

初太后斜一眼裴嫣然∶“莫非你能帮我除掉她？”

“除不除，娘娘这扇门都是出不去的。娘娘只要在一日，我距离身份暴露也就多危险一日。娘娘如今已如西山落日，如今朝堂上下有不少人是急着要与您撇清关系的，这几日，国公府的门槛怕是也要踩烂了。”裴嫣然故作可惜的摇摇头。

“那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初太后感觉像被戏弄，有些愤慨∶“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只要稍微在门外那些守卫面前动动嘴，你的身份就会彻底败露！落到李同光手上，那滋味可不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能受住的！”

裴嫣然转转手腕上的镯子，目光沉了沉。

“是啊，娘娘想明白了我的身份，也想明白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唇亡齿寒，娘娘害怕，所以守口如瓶。可是娘娘，你唯一没想明白的却是，知道的太多，也是会没命的。”忽然，裴嫣然又将脸凑向初太后耳边，红唇轻轻翕合，用柔软又低沉的声音说道∶“一个没了价值，又容易牵连到我的人，我凭什么还要继续帮你。”

初太后瞪大了眼睛。她虽已然明了裴嫣然半夜秘密潜进宫定是要对自己不利的。可当这句话真正从她口中说出时，初太后心中的怕和恐惧还是抑制不住地袭遍全身。

初太后努力克制着想要颤抖的身子。尽量去保持头脑的清醒，她不想死。起码不想这么快就死。

终于，她开口，用她还能想到的最后一丝理智道∶“你杀了我，就是自露马脚，只要李同光一查守卫登记，便会知道今夜多出了一个人。顺藤摸瓜，你会很容易暴露！你以为你那时能逃的掉吗？就算你能逃掉，裴家能逃的掉吗？”

裴嫣然移开一直贴着初太后的头，用一种思考的眼神看她。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她摸着手腕上的银镯，眼神游离地看向四周。

“门外的那个守卫被我用腕刀划了脖子，藏在密处。我这才扒了他的衣服扮做他守了你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等沙西王走了，又用迷香让门外其他人都睡了，才敢大方进屋杀你。本应该天衣无缝，可被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多了纰漏……”裴嫣然在房间内踱着步子，她沉思半天，忽然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有主意了！”她再次将脸凑向初太后。初太后身子不禁有些害怕地向后闪了闪。

裴嫣然含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我不杀你，但你要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