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散会

杨盈领着阿宝走出了御花园，欲要向锦安门方向去，距离李同光下朝应该还有段时间，她在想着过去了先找个小黄门问问，然后再考虑是否应该等一等李同光。

“夫人留步！”

杨盈正思考间忽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唤。一扭头，却见跟上来的是魏姝。

杨盈表情立马沉了沉，直了直身问到“你还有何事？”

魏姝伏了一礼，眼神略有飘忽，“今日一事，夫人还怕以后在安都要更艰难了，说来这一切也有一些是我的原因……”

杨盈侧了侧头，有些不明所以。

魏姝继续到“要不是我没来由说了那样一句话，她们也不会……”她话语变得急促，眼睛也开始泛起水雾。

杨盈长叹一口气，果然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小姐，没经过什么世事，也并不谙人心。

“今日之事与你无任何关系，就算你不说话，如今局面也不会有分毫的改变。”杨盈冷声道，算是做了宽慰。

魏姝定定看着杨盈，现在的杨盈和她初见的小少年完全不一样，她仪态端庄，神情肃穆，一言一行都像是经过长久的沉淀，如同百年世家里走出的名媛贵女，有说不出的清冷与大气。

魏姝点点头，定了定神后又重新看向杨盈。

“我从未想过太后会如此视你为威胁，以前这样的事我都当不过是朝堂挤兑人的手段罢了，今天您说的很对，我们不过都是她的棋子，对不起……”魏姝皱下眉来，这一声对不起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她是当朝魏丞相的嫡女，从来还没有向什么人道过歉。今日这一声向杨盈的对不起算是替自己也是替自己的父亲说了。

说完这些，魏姝脸上又开始恢复了之前的阳光明媚，“夫人，您要去锦安门等他么？我可以陪您一块去！”

“他？”杨盈疑惑皱眉。

魏姝发觉自己言语有失，复急忙改口“我是指庆国公……殿下……”

魏姝不喜欢她父亲府里的一众妾室，在她记事后，她曾听到府里传言说自己的母亲就是因父亲纳妾后才变得抑郁，以至在强撑着生下自己后便一命呜呼了。所以她也便极其厌恶那些身份卑劣却一心想攀高枝破坏别人家庭的人，而这些人为稳固自己地位生的小孩在她看来也一样可恶。所以她从小也同安都的大部分人家的嫡子女一样很看不起李同光。即使李同光如今已是一国摄政官，她也从未在人前恭谨尊称过他一声殿下。

杨盈默了默，声音依旧冷冷“都知道姑娘是魏大人极其珍视的掌上明珠，平时也甚少让你离府，如今花会散了，魏大小姐还是不要耽搁快些回去的好，免得府上大人焦心。”

出来的路上杨盈已经向阿宝询问了这个魏姝的情况，知道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情。自小患先天隐疾，在府中金尊玉贵的养大，不谙世事，却很受安都贵女圈的追捧，可在刚刚的花会上看来，这些追捧不过也都是女人间的虚情假意罢了。

魏姝不想杨盈会拒绝，还想要再说什么，杨盈却已经领了阿宝转身离开了。

望着杨盈渐渐消失在宫墙转角，魏姝眼下一片落寞。

身后的小丫头彩月见自家主子伤神，上前来安慰。

“不过也是一个卑贱宫婢生的庶出丫头，蹭了龙脉，顶了一个公主的衔儿嫁到我们大安。小姐犯不着为这样的人劳心……”

“住嘴！”

魏姝脸色突然沉下来，甩开了彩月的胳膊。彩月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对自己发火，心里突然害怕，急忙跪在地上叩头。声音带哭腔到“小姐，奴婢知错，奴婢以后不会说了，小姐可千万别生气，当心身体……”

魏姝眼前有一瞬眩晕，她极力稳了稳身子，看向地上的彩月，叹了口气，扶她起来。

“你以前说旁人没有关系，可我希望以后在府上你还有包括下面的人都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了，不论说的是谁，我都不想听了……”

彩月愣神，但还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夫人为何对魏小姐一直冷言，我觉着这个魏小姐同那些席间的女眷不一样，她是真心想与夫人交好的！” 才进前宫门，阿宝便凑上前疑惑着冲杨盈道。

杨盈笑笑反问“你怎么就觉得她是要与我真心交好的？”

“我阿宝怎么说之前也是在安都市井混迹过的，后来虽被卖到国公府，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百姓流民，我都是有见识的。这人嘴里的话会骗人，可眼睛里的话却骗不了，那位魏小姐从第一次见到夫人您那眼睛就没怎么看过别处，那样的眼神……嗯……倒像似闺阁小女子在看情郎！”

杨盈吃惊，这阿宝倒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子，口不择言，什么比喻都能张口就来。

但是这丫头有一点倒是不错，那就是她的确有一双慧眼，会看人。这魏姝是个不错的姑娘，只可惜她有个与太后站在一处的丞相老子。若杨盈真的与她表现的亲厚了反倒是会害了她。况且她与这个魏姝素无交情，在群狼环伺的安都城中，她并不想再余出什么心思去交朋友。

朝阳殿上，李同光立在上首一侧，听底下群臣进言国中战后的近况。边陲防守牢固，税务减免，均分田地，百姓温饱有了保障……洋洋洒洒的奏报听得李同光眼里渐渐露出满意之色。

“殿下，老臣还有一言要进！”左都御使刘令忽然上前道。“如今我大安已日渐有了生机，那攻褚之事当可提上日程了。我知殿下定会推脱，可这毕竟是先帝生前绸缪许久而终无法完成的遗愿，褚国屡次三番在我大安边境挑衅，又害殿下在还都路程中遇险。实在是狂妄可恶，若不狠狠教训回去，只怕会有失我大国威严。”

李同光皱眉，这个刘令之前算得上是为数不多对老头子忠心耿耿的朝臣了，老头子生前的志向与命令他几乎无有不从。如今三天俩头进言的内容也都是有关于要继承老头子遗志的话。听得李同光耳朵都要有茧子了。偏偏他是先帝重用的言官，又没犯过什么实质性的错误，李同光倒也不能将他如何。

李同光眼睛瞥向殿侧，老内侍范中秋正立在那里，见李同光侧目看向这边，忙轻点了下头，眼里似是有话要说。

李同光看向底下仍在楷楷而谈的刘令，拂了拂衣袖打断道“刘大人一番为国之言在理，可毕竟合县一战，劳民伤财，已掏空不少国力，如今百废待兴，民生才刚见起色，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刘令眼神坚持，还想要继续往下说。

李同光随即却将话锋一转“不若这样罢，大人回去后帮孤想个法子，最好是既不伤民财又能力挫褚国，如此可以两全其美的话，孤就自然按大人说的办。”

群臣听罢，纷纷掩面，单刘令一人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孤见诸位大人也疲乏了，明日休沐，今日便下朝早些，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还未等众臣做完拜别礼，李同光便先行走向后殿。范中秋行礼后贴在李同光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如今在何处？”李同光皱眉问。

“夫人如今在偏殿等殿下下朝呢。”

李同光听罢急匆匆向偏殿行去，范中秋紧随其后。

含光殿金雕玉砌，虽不及朝阳殿恢宏大气，却也修缮的精致灵巧，常为天子下朝后就近私面臣子的殿所。所以殿前除了龙椅外还摆了几列桌凳绿植，屏风书架，形设如同一间富贵简约的起居室。

杨盈正独坐在桌前，悠哉喝着热茶就着果子，宫里的食物味道就是与别处不同，改天一定要让李同光带几个宫中的厨子回去。

嘴里最后一口酥糕还没来得及咽下，就有人突然掀门进来。见了眼前此番场景后，李同光一声冷笑。

“你倒是好兴致，给我捅了篓子，自己却还能吃的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