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中）孤岛众人营救梧帝，关山小队初战北磐

队伍护着梧帝赶了一夜的路，元禄已经困得驾着马车都在打瞌睡了。行至天门关附近时，钱昭让队伍暂缓休息，他要带着梧帝去附近的瞻景台看景色。孙朗和元禄都劝阻，但梧帝说赶了一夜路憋闷，正好借此机会换换心情，应允了钱昭前往瞻景台。

知若想一同前去，钱昭说，“你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在此地和大家休息片刻，等我回来。”知若便作罢，和孙朗、元禄一同在路边休息。

一晃快接近两炷香时间，钱昭与梧帝还未回来，担心二人出事，知若、孙朗和元禄决定跟去看看。到了悬崖边上，只看见梧帝跪在地上，而钱昭的短剑，架在了梧帝的脖子上！三人赶忙上前。

“钱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元禄问。

“为柴明、为六道堂的兄弟们，为成千上万的大梧将士们，讨一个说法！”钱昭转身面向三人，悲愤地说。

“老钱，你先冷静点，那可是圣上啊！”孙朗试图劝慰。

“圣上？！那敢问圣上，是否还记得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冤魂？！”钱昭掏出一个锦袋，知若认出，是装平安扣的那个，钱昭把锦袋里的平安扣，都倒在了地上。

“六道堂的平安扣。”元禄也认出。

“老钱，兄弟们的平安扣，怎么全在你这儿?”以往钱昭都是一人时才会对着这些平安扣发呆，孙朗没见过。

“一朝离乱，我若不保全他们最后的东西，还有谁会记得他们？”钱昭捡起其中一个平安扣，哀伤地说，“石小鱼，九岁进入六道堂，曾经是天道跑得最快的缇骑……”钱昭细数着一个个平安扣的主人的故事，他们最小的仅有十六，最大的可能也只四十出头，有的一生无妻无子，有的刚刚喜得一女，却还没来得及享受弄瓦之喜，都无一例外，壮烈地牺牲在了天门关大战中。钱昭字字泣血，孙朗、元禄都落泪。知若无法想象，他这样熟悉每一个牺牲的天道同袍的情况，是不是在收到战报后的每一个夜晚，钱昭都会看着卷折上一字一句，看着昔日一个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变成战报上冰冷的文字，是不是也像今日般，遭受着锥心之痛。

“对不起……”梧帝忏悔道歉。

“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错了能换回他们的命吗？能换回我弟弟的命吗？”钱昭愤恨地举起一个平安扣，上面刻着“柴明”二字。

“柴明……是你的弟弟？”梧帝惊讶，孙朗和元禄也惊讶。

“你们都不知道把，柴明，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钱昭悲伤地讲起他和柴明的往事，因为父母的缘故，他从前并不待见柴明，但柴明一直认他这个大哥，他本想在柴明二十岁时就认了这个弟弟，谁曾想为保护梧帝，他永远地留在了天门关。“就在这儿，箭头直穿心肺入骨半寸，他才十九岁！”

“对不起……”梧帝歉疚，但除了对不起，他已无法再挽回什么。

“什么捐躯赴国难，誓死忽如归！从出发那天起，我就开始谋划，要带你来这里，要用你的血，让大梧的将士们瞑目！”钱昭的剑逼近梧帝的喉。

孙朗和元禄继续劝慰，孙朗扔出刀鞘，想上前阻止，但被元禄拦下。

此时于十三探路回来，听使团其他人说了之后也赶来了悬崖，见形势剑拔弩张，他拔出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杀了他是一了百了了，你觉得满朝文武会让一国之君死得不明不白吗？我们怎么办，六道堂怎么办，你忘了老宁出发前的嘱托了吗？”

钱昭已经快被仇恨冲掉理智：“到了九泉之下，我自会对兄弟们酒水相迎，到时候再给兄弟们赔不是……”

“你拿什么赔？我们拿你当兄弟，你拿我们当什么？”于十三质问，试图唤醒钱昭的理智。

“钱大哥，我拿你当亲哥，你拿我当什么……”元禄问。

“钱昭，”一直没有说话的知若终于开口，“你说让我在原地等你，你会回来找我，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回来找我对吗？钱昭，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和欺骗。”

“对不起，知若。这一生我先是天道钱昭，是柴明的大哥，我无法弃柴明，弃天道的兄弟们于不顾，任他们枉死。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一定，只做你的钱昭……”钱昭看着知若，心痛无法自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知若看着钱昭，“你有没有想过，柴明他从来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方式，为他们报仇。”

“知若，你在说什么？”钱昭疑惑。

“我知道，在柴明出征的那一天我便知道，他是你的弟弟。”知若哽咽，“那日你在宫中当值，他来宫里看过你。我给娘娘送药，在廊下遇到了他。我问他，既然这么想同你告别，为什么不上前去寻你，要那样远远地望着。他说，大哥最是认真之人，如果他打扰到你当差，你一定会，会狠狠地教训他，他不希望你不高兴。之后，他便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

“什……什么？怎么可能？”钱昭不敢相信。

“他说，虽然只见过我们几次，但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知若的记忆闪回到遇到柴明的那一天……

“宣姐姐，我大哥从来对没对什么姑娘上过心，但我知道，他看你的眼神跟其他人不同。大哥他，真得很心悦你！”在知若的眼里，柴明只比元禄大一岁，也是个很爱笑的少年。

“我知道我大哥的脾性，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放弃。你也是一样，你的眼神里有那些王族贵女所没有的勇敢和坚定，所以，我知道，你们二人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只是……”

“只是什么？”知若问。

“只是……此去陪同圣上亲征，我不一定赶得回来喝你们的喜酒。这支簪子，是我母亲的，大哥的母亲也有一支。我这支暂且交由未来的嫂嫂保管。倘若我赶得回来喝你们的喜酒，那长嫂如母，希望将来我成亲时，能够由嫂嫂亲手为我的新妇簪上；倘若，我赶不及……这支簪子，便是我送予大哥和嫂嫂的新婚贺礼。但目前不能让大哥知道，他还未认我，我怕他会生气……”知若可以看出柴明的眼神里有一些落寞。

“你大哥他最是心软，他一定会想明白的。这支簪子，我先替你收着，你要好好地回到梧都，我和钱昭都等着你回来。”知若接过簪子，安慰柴明。

“宣姐姐，侯府已经没有大哥什么至亲之人了，他也一直不习惯养贴身的女使。从小到大，侯府的重担和责任，我大哥都一人为我扛下了，他从前过得并不快活，我走后，拜托姐姐照顾大哥，多多劝慰他，不要苛求自己，只要他平安顺遂就好。”柴明抱拳，深深地给知若鞠了一躬。

知若扶起柴明，点头应允，大军出征的时辰到了，柴明拜别知若，离宫出征。

“那是一只翠玉雕琢的簪子，匠人把它雕刻成木兰花的模样，我把它收在了我房间柜子最上面一层左边数起的第二个盒子里。对吗？钱昭。”知若说到此，也已泪眼盈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阿明……弟弟……”钱昭悔恨、愧疚，不敢置信。

“所以，他从来都希望你平安顺遂地活着，如今你把自己弄成这般。你杀了他后，我可以与你一同赴死，我心甘情愿。只是九泉之下，我们如何去见柴明，我又如何面对柴明，出征前，我明明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你……“知若劝慰，“钱昭，听我的话，放下刀，好不好……”

“朕有罪……我杨行远罪在贪功冒进，祸及国家，罪在……”梧帝经历这生死一遭，加上刚才钱昭的声声控诉，悔不当初，自请赴死，以谢其罪。

钱昭的剑正要挥下，突然一声鸣镝从远处烽火台升起。“安国人又打过来了！”于十三道，众人抬头。

“红白双烟，不是安国人，是北磐！”元禄认出信号。

“北磐？北磐人怎么过得了天门关？！”于十三大惊失色。

“蓝旗，上面有狼头！”元禄补充。

“是北磐右贤王的王旗！”知若对北磐各部的旗帜都十分熟悉。

众人慌忙打开舆图，梧帝指出左家岭燧台的狼烟并未升起，元禄看到燧台上均是北磐人，左家岭如果无法及时燃起狼烟放出讯号，那合县数万百姓危矣！

事出紧急，钱昭下令快速集合队伍，火速前往左家岭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