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二）安都风云起，恩仇夙愿清

因着和钱昭闹别扭，知若觉得胸中一口闷气，两天都没有再理会钱昭，就算遇到了也故意没有好脸色。第三日早上，丁辉从廊下经过时像往常一样和知若问好：“早啊，知若姑娘。”

“你们钱都尉呢？”知若没好气地问。前面两天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他都没主动来跟自己道歉也就罢了；今天第三天，自己有意无意满院子逛想给他一个台阶和机会，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

“唔……”丁辉嚼着手里刚从后厨拿来的早膳，是看起来又香又软的馒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钱大哥……唔……他一早好像出去了……说是要去市集做什么……唔，知若姑娘还没吃早膳把，今天的厨房做的饼着实不错，你要不要来一个……”说着，把另一个手里拿的饼递到了知若面前。

“出去？哼，他还有心思出去街上逛？”知若没想到钱昭居然真的能撇下自己，当作无事发生似的，自己却在这里生闲气，拿着丁辉撒了一通火，不理会丁辉，转身朝院中走去。丁辉没来由的当了一回受气包，又不知发生了何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美人儿，今天这是怎么了？”院子里，于十三看见一向好脾气的知若气冲冲地向外走，叫住了知若。

“哼。”知若把头偏到一边去。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指定是老钱惹你了。”于十三“谄媚”地说，见知若不说话，于十三继续说：“哎呀，老钱他一直是这样一张死人脸的，又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美人儿别和他一般见识。”

“那你呢？”知若没好气地应着十三的殷勤。

“我嘛，我最懂女孩子的心思了。”于十三骄傲地说，“不如这样，今日我受累些，由小可作陪，带美人儿出去好好看看安都得景色，散散心。咱们忘了那个不解风情的老钱，如何？”

知若想着既然钱昭都还能有心情出去闲逛，自己未尝不可，破天荒地第一次答应了于十三的邀约，“成，如果回来我还不高兴，那我必定会把你的招牌砸了。”

“得嘞，包在我身上，美人请~”于十三兴奋地学酒楼小厮似的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知若昂首挺胸，配合着他的表演，两人朝安都长街走去。

于十三带知若来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关押梧帝的永安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知若问，“我信长生天，我可不信神佛。”

“诶，美人儿，此处风景别致，最适合散心。”于十三一脸神秘地说，“咱们郎才女貌，朱衣卫看了也定会觉得我们是来求姻缘、求子嗣的寻常男女，顺道也把老宁交代的事儿办了~”

“你拉我来就是拿我作幌子替你探路的？”知若挑眉，一脸质疑。

“咱们先办完正事儿，我一会儿再带你去个好地方~来人了来人了，美人你靠近些，咱们装像点……”一队朱衣众从两人身旁经过，于十三赶紧把知若往自己身边一拢，两人相向而立，让朱衣卫尽量不注意到两人的容貌。

围着塔下转了一圈，两人也只摸清了寺内周围的环境，关押梧帝的高塔附近朱衣卫的防备格外森严，两人稍靠近就会遭到驱逐，无奈只能先行离去。离开院子，于十三带着知若去了一家成衣铺子。于十三一直让知若试各种衣服，华贵的、淡雅的、中原的、关外的，来来回回试了差不多数十套。不得不说，于十三的眼光的确很不错，他挑的衣服都各具特色，且的确十分适合知若，再加上知若每换一套，他都能找出不同的点来夸，而且是会让人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那种，情绪价值直接拉满。两人从正午一直试到了傍晚，知若实在是累到不想动了，瘫坐在了椅子上，“不试了不试了，换衣服实在是太累人了……”

“那美人儿看中了哪一套？”于十三问。

“别了，这个铺子的衣服看起来可不便宜。”知若连连摆手，何况于十三选的那些绝非凡品。

“这样吧，所有衣服试下来，那件月白色绣金的襦裙就算放在梧国最好的织匠，也未必能有如此水准；还有烟青色的归地归地纱裙，织工虽然不算上乘，盛在料子是月影纱，在中原着实少见，一匹可抵千金，的确也很衬得美人你，掌柜的，把这两件包起来吧。”于十三说着就付了银钱，的确不便宜，花了将近一百两。

“十三……”知若觉得这份礼物有些贵重，况且起初是自己心情不好，于十三是来陪自己的。

十三神秘一笑，把包好的衣物递给了知若，伏在知若耳边说：“生辰快乐！钱是你家老钱付的，我只是借花献佛。回去把，他在等着你。”说完俏皮地冲知若眨了眨眼，转身招了招手，离店门走去，“我先走啦美人，老于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完，恕我不能奉陪啦。”

知若想着十三临走前说的话，一知半解，云里雾里地回到了四夷馆。一进门，遇到的每个人都跟自己讲生辰快乐，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自己的生辰没几个人知道，怎么这会儿感觉整个使团上下都知道。元禄和杨盈两个小家伙“谄媚”地把知若拉到了自己的房门口，一个劲地示意知若推门进去，然后两人又推推搡搡地下了楼。

知若看着两个小孩打闹，疑惑地笑了笑，推门进去，房内有人，是钱昭。

“知若，生辰快乐！”钱昭难得一见地率先开了口。

知若走上前，看见桌上还放着他亲手做的长寿面。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知若坐下，浅尝了一口，很好吃，是钱大厨一如既往的水准。

“是娘娘告诉老宁的。”钱昭乖乖回答。

“让于十三今日陪我，给我买衣服，也是你安排的？”知若看见钱昭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是欢喜的，至少他不是真的忽视了自己的情绪，但嘴上还是傲娇地说：“你别想借着生辰，用一碗阳春面和两件衣服打发我，就想蒙混过去。”

“知若，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同你说话，我只是不想你再以身涉险，担忧你会因为这件事再次受伤，我……于心不忍。关于雪冤诏，我有信心和方法可以拿到。那日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不如十三那样会讨女人欢心，才不得已叫他陪得你。”钱昭的确是一脸愧疚和真诚。

知若马上就要禁不住他这般神情了，赶紧低头吃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知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这套金针是我亲手打的，时间有些仓促，还不够好，暂且当是我的赔礼，等日后我给你打一副更好的。让它们们像我一样陪着你，跟着你，悬壶济世，尽医者之志。”钱昭说着，把一个卷好的针包在知若面前摊开。

这次知若很难再移开注意力了，首先，针具的制作是很磨人性子的手艺活儿；其次，虽然钱昭口头上说时间仓促，做的不好，但做工其实很精细，能赶得上上好匠人打造的水准了；且这套金针如果不是懂医的人指点或者亲自打造，很难做如此完整的样式，粗细长短应有尽有。金比银确实更适合验毒或针灸，只不过金价昂贵，很少有医者舍得用纯金来打造全套的针具，即便是在太医院也仅有一幅，被太医令当成宝贝供起来，样式和针型远没有钱昭亲手做的这套多。再加上钱昭的最后一句话，这份心意，知若觉得足以抵消三日的不悦和气郁了。

“最细的这根细如发丝，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手工磨制是极难的……你没有受伤把？”知若急着去翻看知若的双手，果然是有一些伤口的。

知若快步取来药箱，给钱昭上伤药，虽然知道他久经沙场，但自己还是担心他会疼，力道放得极轻，还时不时吹吹气，希望可以尽可能减轻他的疼痛。

“知若……原谅我，不要再怄我了好不好……”钱昭的语气里，好有的带着一些求饶和示弱。

“看到你受伤，我就已经不怄了，你就是抓准了我心软，才敢这样欺负我。我那日怄你，是生气你又将我向外推，还那样的凶我。事后三天，你都不主动跟我道歉，我原以为，你是不在意我，才气急的……如今，看到你有这份心意，我便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已经不怄了。那日，也是我操之过急了些，雪冤诏的事便听你罢，但如果，你需要我，就一定告诉我，你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好吗，钱昭？”知若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气的心上人。听到此话，钱昭低下了头。哎，他就是这幅不爱言说的性子，知若就当他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