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劫后余生众人庆贺，北磐往事意外曝光

四人回到凌云客栈，使团诸人见到知若回来，议论纷纷，“堂主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宁远舟把使团众人都召集在院内，“各位，关于宣姑娘是是否是北磐人的消息，现已查明，她，的确生于北磐。”

“啊？果然是啊。”

“我就说是吧，果真是妖女……”人群中窃窃私语。

“宣姑娘的身份，事先我与章相、皇后娘娘便已知晓，并同意宣姑娘加入使团，宣姑娘，不是细作，这一点请各位以后不要再做无端的猜测。”

知若惊愕，他们怎么会知道？抱着自己的钱昭感受到了自己的震惊，搭在肩上的手用了用力，试图抚慰自己的不安。

“她是北磐人，怎么会如此好心？！”有一个侍卫鼓起勇气提问。

“但宣姑娘，她也是梧人。”宁远舟掏出昨日捡到的乌玉佩，“此佩是昨日我在院中捡到的，上面的图案是当朝皇后所在的萧氏侯府特有的徽记，非嫡系不外传。萧氏侯府是两朝重臣，不过前朝覆灭后，这一徽记渐渐弃用，所以梧国认识此物之人甚少。这枚玉佩是宣姑娘的，此佩为证，宣姑娘虽生于北磐，但也有中原的血脉。”

“使团上下近百人，怎么就确定这枚玉佩是这妖女的？！”

“如果大家有疑虑，可以上前一看，此玉不是容易吸附气味的材质，但只要靠近，便能问到玉佩上带着特有的药香，必是常年浸染在药材里才能让玉染上气味。使团上下，除了钱都尉，只有宣姑娘符合条件。况且，药香里有药王谷秘药九转丹的气味，宣姑娘昨晚为救元禄，让元禄服下秘药后耗尽内力才护得元禄死里逃生，因此此玉佩是宣姑娘之物确凿无疑，如若不信，这玉佩传下让大家都佐证下我刚才所言是否有虚。”说着便让丁辉把玉佩递给众人传阅，所言不虚，拿到玉佩的人可以清晰嗅到玉佩上的药香。

“可，可如果她真是萧氏族人，怎么会流落关外？”玉佩打消了众人对于知若北磐细作的质疑，但对她的身世仍有疑虑。

“因为宣姑娘的父亲，是萧皇后的父亲萧国公的胞弟，前朝太傅萧毅。”

不仅众人惊讶，连知若都被这个消息镇住了，阿爹他，不是叫宣毅吗……

“萧氏侯府，前朝有一文一武兄弟二人在朝，长兄萧铿，是飞骑将军，后来大家知道的我朝的萧国公，幼弟萧毅，科举高中状元郎，在上书房任太傅。后来为平息百年来北磐与中原的纷争，永和公主和亲北磐，太傅萧毅担任礼官陪同出使北磐，这段历史，想必各位多少耳闻。”

“可是萧太傅送亲未归，不是传言他已经被北磐人杀害，以身殉国了吗？”

“流传消息的确如此。但在六道堂森罗殿的密档里，卷宗记载，在萧太傅殉国的消息传回梧国后两个月，北磐出现了一位宣太傅，与北磐女祭司联姻，二人在北磐推行中原耕织之术，倡导植林蓄水，并向当时的北磐狼主力荐通商之法，以贸易代替掠夺，这也直接推动了边境这数十年来的安宁，直到北磐王廷宫变……所以，宣姑娘，或者说萧姑娘的父亲在中原时为国出使，远赴关外，即便身陷北磐，也依然以一己之力，守护中原万民。而宣姑娘，她不是细作，她是功勋后裔。”众人再次被震惊。

“此次关于宣姑娘的流言，也已查明，是朱衣卫散播消息，企图扰乱军心，影响我大梧迎帝大业，意欲再起战火。此二人是我们在客栈外逮捕的朱衣卫。宣姑娘之事，是有心之人刻意挑拨，从中作梗。”孙朗和丁辉押上两个扮作使团侍从模样的男子。

“就是他，就是他跟我说，他是边境人，听懂了昨晚宣姑娘唱的是北磐语。”老李看清其中一个男子的模样后惊呼。

“是他，我认出来了，是他跟我说宣姑娘手臂上有狼图腾，说那是北磐王族的标记。”

“是的，就是他刚才在人群里喊让宣姑娘离开使团，刻意挑起大家伙的情绪的……”

使团里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朱衣卫来，真相揭晓到差不多了，见众人也从被蒙蔽中清醒过来，宁远舟开口，“此事已明了，便到此为止，以后使团上下对宣姑娘，须敬爱有加，不可再妄加猜测。”

“宣姑娘，是我们糊涂，轻信奸人挑拨，险些酿成大错。是我们对不起姑娘，请姑娘责罚。”老李和小刘率先单膝抱拳跪倒在知若面前。

“请宣姑娘责罚。”众人跟随皆跪。

“六道堂诸人，疏于防守，轻信谗言，罚今日凡参与此事者，不予进水食，在客栈外列队，今夜不得休息。”宁远舟要整肃纪律，给知若一个交代。

“罢了……”知若悠悠开口，“他们一个个伤得伤，病得病，你罚他们不吃不喝不睡，到头来，罚的是他们，还是我和钱昭。我今天太累了，昨晚的酒气还没散，我不想最后还要连日不休照顾这一个两个的。要罚，就罚他们今天自己上药，自己熬药，自己喝药，我实在是乏了，今天谁都别找我。”说罢，知若不理会他们，转身回房了。

“谢知若姑娘宽恕。”众呼。

此事也给了宁远舟一个警醒，如意所言不虚，朱衣卫的手已经可以伸到使团来了，于是便又召集小分队，重商使团应对和防御之策。

前一晚救元禄，一大早闹这一遭，知若实在是心力交瘁，在房内整整睡了一天。傍晚时，还是让公主和元禄吵醒了，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地进房，一进房就抢着说今天使团诸人为了表示歉意，特地搜刮式地在客栈附近的林子里为知若找来了数种鲜花编成花环。

“现在已入深秋，他们能找来这么多花，也算用心了……”知若领下了这份情。

两个小家伙还在叽叽喳喳地给知若分享着白天众人在林子里找花的趣事，钱昭敲门进来，两人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

钱昭走到床边，把乌玉佩递给了知若，“宁头让我还给你。”

“我今天没得空问他，他怎如何知道我的身世的？”知若接过玉佩。

“是十三认出来了，他的母亲是前朝郡主，认出了此图案，然后宁头结合密档信息推测出来的。他已飞鸽跟娘娘求证，但回信未到，白天是权宜之计，不过他既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说明他是有把握的。”

“可阿爹，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他在故国的事情，甚至，没有告诉我他姓萧，这是为何？”

“等梧都的传信回来，想必就知晓其中内情了。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于国于民，他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于你，他也一定是一个好父亲。”

“为什么？你又没有见过我阿爹。”

“看他和你阿娘把你养成这样，就知道，他们一定非常疼爱你。”

“那倒是……钱昭你坐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钱昭坐下，让知若靠在自己身上，“你愿意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么？”

“小时候，最近我老是梦见小时候。你知道吗，我阿爹是为了我阿娘留在北磐的。阿娘说当年阿爹出使北磐，老狼主看中他的才华，想把他留在北磐效力。我阿爹一开始是不愿的，阿娘虽然对阿爹一见钟情，但不愿意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于是为了让我阿爹能回到故土，她趁着月神节的时候，把我阿爹偷偷藏到祈福队伍里想把他带离王廷。但可惜还是被人发现了。我阿娘为了保住阿爹，就说阿爹是她的夫婿，北磐祭司的夫婿相当于中原的驸马；阿爹为了不连累阿娘，便对老狼主假意应承。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他真的爱上了我的阿娘，我叫知若，我的母亲在北磐的名字叫弱水，弱水是北磐人敬仰的神河，但阿爹说小孩子的名字要避谶，便改“弱”为若。后来，渐渐地他也被北磐牧民的纯朴和友善所打动。北磐人并不都是嗜血好战，只是北磐的冬天，太冷，物资匮乏，每年冬天冻死的牛羊和牧民不计其数。迫于生计，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不得不到富饶的地方去掠夺。如果可以温饱，他们也只想要和自己的家人在广袤的草原安居乐业，在大漠戈壁上追逐日升月落。阿爹最不喜欢杀戮，为了让北磐人能够顺利过冬，不再以掠夺为生，也为了守护他一直想回的中原，便终于答应老狼主做北磐太傅，教授牧民们在荒漠里植树造林，在绿洲里耕种织布，教会他们用马匹牛羊去交换过冬所需要的物资。所以，小时候，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是王廷还是牧区，所有人都非常尊敬阿爹和阿娘，也对我格外疼爱。所有人都说，祭司是神女，因为她为北磐带来了一位真的天神。”讲到这里，知若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钱昭知道她是开心，这是她能想起来的小时候最快乐的记忆。

“可是，十八年前，三王子不满权势，想要登上狼主之位，便联合漠北部发动政变，老狼主，太子叔叔和二王叔不敌遇害。他还想让我的阿爹和阿娘为他效力，用阿爹阿娘的威望去巩固他本不牢固的狼主之位。我的阿爹阿娘是忠贞之人，宁死不从这嗜血好战，弑父杀兄的禽兽。自尽于月神宫前，他们趁我熟睡时，让邓叔叔把我和北磐太子幼子阿苏勒带离了王廷。追兵一直追着我们追到鸣沙山，邓叔叔中箭落马，让马儿驮着我们两个孩子继续往前跑。但是追兵越来越近，阿苏勒让我找地方躲起来，他骑马引开追兵，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迷失在了茫茫大漠里……”

“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会守护着你，守护着你和你阿爹想要爱护的世人。”钱昭安慰。

“我饿了，钱昭，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知若转移话题，不让悲伤淹没自己。

“好。我去做。”钱昭下楼，回来时知若已经睡熟，便也不吵醒她，把吃食放在桌上，帮知若盖好被子，轻声关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