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驱恶奴护公主，美人如意初登场

几日后，六道堂总堂。

“一敬天地，二慰同胞，三壮来路，干！”六道堂众人在堂内举碗壮行，知若在门口看着。“我们六道堂的人，只要不是荣归故里，死在哪里都一样”，乱世皇权之下，生命就如此轻如草介么？知若有些伤怀，看着面前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不知重归梧都时，是否还都能看得到？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几天，知若与小分队也有了一些感情。在六道堂的数日，小分队成员对知若都颇为照顾，宁远舟特意命道众对知若多加照拂，吃食起居无一怠慢；元禄会在闲暇时给知若展示他准备的各种机巧玩意儿，十九岁的少年脸上总是有一副让人如沐暖阳的笑容；表面五大三粗的孙朗，出人意料的是毛茸控，在六道堂后院收养了好几只猫狗兔，总会守着老钱不在时到偏院央求知若帮他诊治食欲不振的花花和小白。还有于十三，他觉察到了知若跟钱昭之间的微妙关系，最爱在知若面前逗钱昭，“美人儿，今日得空是否赏脸与我弹琴吟诗？”“美人儿，整日拾掇这些药材多么无趣，不如同去街上散散心，美人国色，素衣也尽显天人之姿，不如让在下选几件珠钗霓裳，略施粉黛，保证美人艳绝梧都哈哈哈哈……”虽然钱昭翻了无数白眼，飞了无数眼刀，奈何于十三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好几次钱昭都没忍住拎起他的衣领，把于十三“扔”出了偏院。知若虽从未应约，但乐得看这两人一来一回，着实比话本有趣。尤其是在宫里，钱昭一直是庄严威风的殿前都尉，根本看不到他这幅被于十三逗得吃瘪的模样，比一本正经的冷面可讨人喜欢得多了。知若觉得这几日比过往数年在药王谷苦研，在后宫侍奉的日子都松快愉悦了很多。她突然能明白为什么以前听钱昭提起六道堂和宁远舟时，眼中有那么多不舍和留恋。有宁远舟在，有他们在，比起冰冷的皇室宫廷和都城里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宗族，六道堂更像一个家。

“美人儿伤神，也别是一番景致啊。但现在可不是伤神的时候哦，我们该出发了。”听到于十三那不着调的声音，知若才从沉思中回神，跟随大家跃马而上，前往驿馆与使团汇合。

梧国驿馆，使团下榻处。

“刚才看殿下身体不太爽利，大夫怎么说？”杨盈见宁远舟和六道堂众前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宁远舟见杨盈情绪低沉，精神萎靡，问道。

“殿下自出京以来，就一直郁郁寡欢，虚弱无力的。这次来的匆忙，没带御医。再说了，像公主这情况，也不能随意请个民间的大夫啊。”随行明女史趾高气扬，全没当杨盈为礼王，还当是宫中出身卑微，不受宠的公主对待。

“殿下，你看谁来了。”宁远舟引导杨盈看向门外，知若款款而入。

“太医院女使宣知若，叩见大梧礼王殿下。”知若门外时便听到明女史一番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知道杨盈这礼王的位置坐得艰难，她便偏要在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面前，做足宫廷礼仪，给够杨盈脸面和尊严。

“知若姐姐，你怎么来啦！”本来见到宁远舟，杨盈已足够惊喜，看到知若时，恨不得直接上前拥抱。无奈杜长史和明女史在旁边黑着脸，只好端庄礼仪，克制自己。“快起来，知若姐姐！”杨盈上前扶起知若。

“宣姑娘此番奉皇后命，特入使团伴驾，她会扮作商队女使，照顾殿下的玉体，以及按她对药材的了解，对外负责商队接洽事项。”宁远舟解释道。

知若微笑着点点头，“还请殿下让臣女诊一下脉”，说罢便搭上杨盈的手腕。

“我也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可是这一路上总是吃不好睡不好。长史和女史还天天进讲，逼我学安国的东西…”见到亲近的人在面前，小公主再也忍不住委屈，说着说着出了哭腔。

片刻后，知若对杨盈的身体情况已了然，“殿下并无大碍，多半是因为车马颠簸导致的脾胃不和。”

“那就好。等下请宣姑娘开几服给殿下调理的方子。”听到无大碍，宁远舟也放下心来。

“好，调理的药方和殿下的吃食，我会一并亲自打理。”知若微微握了握小公主的手，想让这只受惊的小兔子能够舒缓些心中郁结。“殿下，你看这是什么？”知若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锦袋递给杨盈。

“是陈皮糖！只有皇嫂和知若姐姐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东西…”

“陈皮有生津开胃之效，对殿下食欲不振的症状有助益，娘娘，她也一直记挂着殿下！”知若说着还瞟了边上的明女史一眼，明女史不敢对视，移开了目光。

“原来她早有准备，刚才折返马厩是去取陈皮糖去了。”刚才大家一同下马入驿馆，知若却比其他人晚到一步，钱昭开始不解，现下都已了然。同为医者，自己自诩办事还算妥帖周到，相比之下，她总是有自己所没有的细致和体贴。

接下来，宁远舟问了杨盈几个关于梧国朝堂的问题，想考验一下小公主的学习成果，谁知小公主不是答错，就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避开公主和侍从，宁远舟在院子里毫不客气地以使团指挥使的身份问责了杜长史和明女史。杜长史的回答还算恭敬谦卑，只说是公主身体不适，不好逼得太紧。明女史则依然是一副凌驾于公主之上，全然不把公主放在眼里的姿态，当着众人的面说公主只是使团摆设，只负责交付赎金而已。宁远舟见状，暂且按下不发，带着众人先回了房。

房内，小分队众人讨论着刚才在使团的所见所闻，半调侃半悲哀的吐槽着，这样的一众使团，去到安国能待几日，这样娇弱的礼王，能坚持几天不被识破，越聊越是悲观。这些事不属于知若管辖的范围，她只跟大家坐在一起安静地听着。

“那怎么办？”左不得右不得，宁十三发问。

“怎么办，这个杜长史是换不了了。得赶紧想个办法，让皇后娘娘派个得力的女官过来”宁远舟道。

“没有别人了，知若可以照顾殿下，却对安国朝堂一无所知，无法做公主的教习。宫中能用上的女官就那么几个，”钱昭没有表情的说到，看了一眼宁远舟，“除非，你想找借口，叫你那个青梅竹马的裴女官过来。”

“不…”宁远舟呛声。

“不过她好像定了亲，不太合适吧。”钱昭撇开头，又补了一刀。

“咳……咳”知若喝着水吃到瓜，不禁被水呛住。钱昭这个大木头，何时对宫中女官，京中女眷的这些事摸得如此清楚了，以前真是小看他了，不禁玩味地看了钱昭一眼。

钱昭体会到知若在旁边投过来的眼神，心虚地低下了眉眼，清了清嗓子。于十三，元禄瓜吃得起劲，尴尬不语。

“当然不合适啦”宁远舟试图找回场子。

“哎算了算了算了…”老好人于十三出来打圆场，“现在要是有一个安国的美人儿，从天而降，那就好了~”果然是于十三，正经不过三秒。

一语点醒梦中人，宁远舟想起前日结识的安国朱衣卫，当时她曾向自己抛出过结伴而行的橄榄枝，但自己并不想把这么一个来自敌国，身份底细不明的人带入使团，便果断拒绝了这笔交易。如今想来，她身手了得，曾是安国昭节皇后亲信，对安国朝堂关系了如指掌，何尝不是做公主教习的最佳人选。

想罢，便交代好使团内事宜，安排使团先启程前往下一个驿站，安排钱昭，于十三，知若一日后前往下一个驿站附近十里的张记茶驿接应，自己带着元禄需要外出一日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