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事与愿违，生路难觅

　　玉辞在华卿公主府醒来，她握着太皇太后给的令牌和骨哨，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除了瑾儿、婉姑姑和素儿，没人能见得到她。

　　 “瑾儿，我没有外祖母了。”玉辞靠在瑾儿的腿上，她想保护的人她都没有保护好，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无能的人。

　　瑾儿拍拍她的背，声音温和地安慰她：“没事的，玉辞已经很好了。人有悲欢离合，太皇太后的事不能怪你。先帝和我……你又如何抵抗得了皇权呢？”

　　“北元……它是四国中最鼎盛的国家，与南昭的联姻制度已持续了百年。听说，过几日北元大使和联姻的公主就要到了。”玉辞直起身来，眼见得天色渐晚，她把蜡烛点起来，又回到了瑾儿身边。

　　她不想联姻，不想成为政治牺牲品，但她没有选择。或许在别国，她的这种想法是坚决不被允许的，但在南昭这个女子地位较高的国家，她可以拒绝，只不过君王会不会答应就是一回事了。

　　在北元也一样，女子和离后可以再嫁，可以外出经商，也可以入朝为官、上阵杀敌，这也是两国最像的一点。北元和南昭史上还出过女皇和女亲王呢。

　　这么想想，心情开朗了些，便开始逗瑾儿：“反正咱们都同榻而眠了，我到了北元也不知要嫁的是老皇帝、太子还是皇子，亦或是一个大臣，不如在这儿本公主先娶你一次？”

　　“要娶也是我娶你！”瑾儿把她扑倒，开始挠她痒痒。

　　她自幼习武，对文章诗赋没有兴趣，就养成了男孩子的性格。若她是个男子，长的肯定极好看，和玉辞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也不一定。

　　只是她会的只是些三脚猫功夫，只能勉强自保，遇上点会武的人可能脱身都难，更别说赢了。如今……她不敢和玉辞说经过这一番事，她的武功尽废，原本通过训练可以成为南昭一代女将的前途也没了。现在从文，还来得及吗？

　　闹够了，两个小姑娘一起躺在榻上，瑾儿揉了揉眼睛，显然已经困了：“玉辞你明天教我念书吧！”

　　玉辞翻过身来，趴着玩弄她的头发，疑惑地问：“你一向不喜欢这些，如今怎么突然想学了？”

　　“这不重要，你教不教我？”

　　“我教。”

　　瑾儿的眼神忧伤，只不过太暗了，玉辞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她从小就记忆力超群，对文章很有天赋，若非自己不喜欢，想必她也能成为一介才女。

　　如今玉辞要远嫁，护不了她。她也不甘找个人嫁了，在夫家过着寄人篱下、以夫为天的日子庸庸碌碌地度过余生，再说又有谁会冒着被皇家忌惮的风险娶一个“罪臣之女”呢？她只能尽力养活自己。

　　事与愿违，生路难觅，只能如此了。

　　翌日，玉辞一大早就开始扯她的被子：“起床！”

　　可她死死拽着被子不肯松手：“好玉辞，让我再睡会儿。”眼睛都不肯睁开。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不能再堕落下去了。”说罢，玉辞就拉着她的手硬拽了起来，又把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玉辞身材高挑，比瑾儿高了一点，但也没高多少，这场面难免有些滑稽。

　　整理妥善后，瑾儿被玉辞强按在书案前，看着边上堆成小山的书籍她差点儿晕死过去在：“公主殿下，少点儿呗。”

　　玉辞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开一页：“《关雎》可听过？”

　　瑾儿想了想，流利地背了下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据我所知，你自幼不喜读书，学堂那是进去了立马嚷着要出来，还逃出去过。你又是如何记住的？”

　　“父亲有一次念过，我自然就记住了。”

　　“可知道这上面说的是何意？”

　　瑾儿不说话了，玉辞笑了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这浅尝辄（zhé）止的毛病该改一改了，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哦……”瑾儿低下了头，忽然又抬眸打量了一下玉辞，道：“玉辞你有什么不会的吗？好像除了武你都会诶。”

　　玉辞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在人前暴露过自己会武的事，除了师父，额，还有墨辰以外就没人知道了，包括瑾儿。

　　要说她不会的倒还真有：“若是大家闺秀该会的话……不会下厨，不会女红，酒品差。”这些大家闺秀的爱好中这三样她是真的不会。

　　不会下厨挺正常，她们根本不用操心吃饭，但酒品……瑾儿不可置信地问：“你酒品差？”

　　玉辞回忆了一下，以前她喝酒喝醉了，几个宫女合力才把她抬回了寝室，还把人家宫女的手和背抓花了，抱着人家不肯撒手……惨不忍睹。

　　“你不会女红？”

　　玉辞翻箱倒柜把以前自己绣的“旷世之作”拿了出来。针脚凌乱，毫无章法，花不像花，叶不像叶。

　　“父亲总说‘如果你和华卿郡主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就好喽’哈哈哈，结果呢，你女红还没我好呢！”瑾儿明明笑着，但她的眼里毫无笑意，甚至还有泪花在里面打转。可能是提到父亲了吧。

　　像她们这样在碎瓦渣子里找玉的人，可不就是生路难觅才如此的吗？在众多不幸中找乐子。

　　“把这边本书看完再聊。”玉辞把一本厚重的书放在桌上。

　　瑾儿看着这么厚的一本书，眼神充满哀怨：“能不能……”

　　“不能。”玉辞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瑾儿没法，她只得拿起书翻了起来。大概是知道她走这条路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她看得还算认真。

　　人有时候比鬼还可怕，她算是见识到了。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双亲，无处可去，一身武功尽废，只能退求其次弃武从文，只求能生存下来。而且闺中密友也被皇权所迫，即将远嫁。

　　她在偌大的京城里举目无亲，九族皆被赐死。

　　她不知道玉辞从小就没见过父亲，连母亲的模样也早已淡忘，在夜深人静时会不会思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