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杨盈
腊月下旬就敲定的除夕宫宴,是一干新提上来的官员见世面、扩人脉的绝佳场所。
不少人精心准备了稀有珍品,献给这座国家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太后。一抬抬的黄金珠玉、一箱箱的古董字画,做苦工的小太监也忍不住发牢骚,往年也没见这些个官员这么大气!
李同光也察觉到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样地自顾自添酒,一样地把剥了皮的果子放到杨楹手里。
安国动荡半载,能得今日安定局面,依仗的是谁,不言自明。
这官场上的新人来势汹汹,一来在掌权者面前露面留个好印象,二来也是彰显各路的才能本事。
比如,尚书大人举荐的陈学士,献上东海千丈沟壑里的黑东珠十斛,要知道盛产东珠的东瀛和安国关系久久不弥。
李同光扫了一眼,优质的色泽弧度,稀有的墨色珍珠,数量达到了惊人的十斛。
也有世袭的常客,虽说一再被打压,可又揪不到李同光的小辫子,连他身边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也谨慎得很,半年里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
面上称赞着摄政王慧眼识珠、伯乐之才,背后里实打实地看不起李同光带上来的新官派,这样的宴会,皇家能与官民同乐,实属是官民的荣幸,可这官民里连带着那些李同光的“杂碎”的话,这些旧臣心里膈应的很,因为以前是只有他们有这些殊荣的。
所以这些人也一个劲地表现,你送东海黑珍珠,我送南海红珊瑚;你送千里金弥勒,我吃斋念佛送玉观音;你献千里山河图,我挂浩瀚天地帐;你招梧国乐师,我献西域舞女……
招梧国乐师的那位是淮南一带,新引荐到京城工部参加考校的,叫陈徵,考校过关,便可开始都城的升官之旅。
淮南以南就是梧国了,这陈徵思来想去,不知道献什么好。
奇珍异宝,皇家不缺,金银财物……皇家总不会比自己穷,于是动了动他那平日里全部用在开沟做工的脑袋,想出了一个绝佳的点子:带上梧国的乐团去宫里面献上一曲,这不就行了?
既展现了安两国的友好,又解决了送东西的问题,两全其美。
是以他在殿上说,请了梧国的乐师的时候,全场都静默了。所有的视线开始瞟向杨楹身边的位置。
呼……
还好,还好,没在。
陈徵的一些同僚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太后音容秀丽,柔声说:“陈卿好意,本宫与众人都心领了,只是……本宫最近对外邦的舞艺甚感兴趣,陈卿可成全本宫这一饱眼福之请?”
宫廷辛秘,都能被有心人猜得八九不离十,更何况是京城权贵皆知的事情。
李同光的生父,最开始与长公主结识的时候可就是位乐师。
“太后,这可是臣专门从梧都请过来的最好的乐团,如果太后先行娘娘赏舞,不如赐乐团伴奏如何?”
太后微眯双眼,殿上觥筹交错仍在进行,但眼里或多或少带上了看好戏的神色。
没有想到,官场上会有这样不识趣的人。
太后不禁看向左下首,现在只有杨楹坐在位置上。
“阿楹,你怎么看?”
她、她在……在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初月?
太后冷不丁地有些尴尬。
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地见杨楹,年轻而鲜活,在这样压抑的宴会上,一席水蓝色的厚重华服没有压她半分生机,而是更衬得她身段盈盈,肌肤明亮。
头上玛瑙银饰,闪烁乌发之中,双颊到耳后的珠帘,更是把人显得娇憨可掬,微醺的神色,氤氲着酒气,明眸皓齿,嘴巴张张合合,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看着自己笑意盈盈。
“太后娘娘,臣妾想额……凡事有先来后到,先行欣赏梧国乐师的表演为宜。”说话间她慢悠悠起身行礼,说到一半,还打了个停顿。
说是君臣同乐,但内殿里的席面不过八张,大部分的官员都到了外殿。
外面只能遥遥看见定国公夫人起身似乎是禀报了什么,什么行礼有些迟缓,面上朦胧都统统没有看出来。
所有人都还停留在看陈徵的好戏上,毕竟这陈徵可是在外殿大声禀报,这在座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是想把这烫手的山芋递到杨楹手上的,毕竟现在是他的夫人。
在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就和永安侯搞到一起,所以初贵妃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好人,最后虽然成功登上了太后宝座,可是一厢情愿付诸东流,不怨是不可能的。
杨楹这样的答复,也不算是她故意给杨楹下套了。
三皇子开始在座椅上不安分地嘤咛起来,告诉所有人:冷场太久了!我要闹了!
“准。”太后娘低头轻拍三皇子的后背安抚,“奏乐起舞吧!”,戴着长长护甲的玉指指着就位的舞者,吸引小皇帝的注意力。
杨楹已经上头了。
一樽!真的只有一樽!当开始有些晕头的时候,杨楹就决定再也不喝酒了!
为了保持最后的庄重,她静静地安坐在位置上,像个鹌鹑一样,直直地盯着初月发呆。
什么梧国乐师,什么舞女,听到上首的人唤自己,只能从钻进耳朵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凭借着之前的习惯,也算做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
听到宴会继续,她又一次变身鹌鹑。
李同光是在歌舞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珍珠大户。
从进门框的那刻感受到了,气氛和走之前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按理说皇家宴席不得无故早退,但宴会进程过半,不见宴饮后的懈怠之意,一路从屏障外望进殿中,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左右窥探,似在等着看好戏。
在自己的那席面后的帷幕后站定,巨盆的景兰挡在李同光和朱殷面前。
定国公丰神俊秀,一世玄色长袍加身,金线勾勒鹏鸟之形,展翅于胸肩。这几个月来虽很少去武场,但还是劲装的样式。
他半隐在浮光之下,听着朱殷的汇报,透过空隙视线落在杨楹纤弱的身子上。
她跪坐得很稳,肩平身正,只不过时而一栽一栽地趋势,不断收拢的衣袖,告诉李同光:她醉了。
怪不得出去的时候和她说话,也只是呆呆地望向自己,久久不回神。
还以为是今天的打眼了些,结果是某人醉了导致的行动迟缓。
“去取夫人的披风来。”
朱殷看了眼杨楹,拱手去取。
杨楹开始断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来时的披风,李同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身边。
杨楹刚打起精神来,直面上李同光问的问题:“你喝我酒了?”
杨楹低下了头,嗫嚅出声“嗯,一点点”
李同光又问:“不是有餐侍吗?怎会拿错。”
“地上了……餐侍拿走……喝你的……”杨楹声音越来越小,李同光不自禁地离得更近一些以听清。
听清了,不过作用不大,全靠李同光拼凑出完整的意思。
李同光见杨楹实在撑不住的样子,转身唤青釉。
“青釉,带夫人……”话还没说完,倒了,完全倒了,向后倒在了李同光的臂弯里,李同光下意识的保护的动作,又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青釉大步走过来,急急下身准备扶杨楹起身。
许是青釉下手力气大了些,竟惹得杨楹拧眉闷哼出声,醉倒的杨楹又向李同光的怀里靠了几分,李同光微微偏头就可以嗅到从怀中小人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连带着融融暖意驱散了大半个身子的寒气。
挣扎间,为了避开青釉,找到个牢靠的抓手,杨楹的双手环上了男人的腰身,瘦白的小手紧紧攥着布料。
李同光微微皱眉,这一小小的动作落在青釉眼里成了催促的意思,正准备下手大力出奇迹,国公爷给她比另一个停的手势。
于是青釉就看着国公爷把夫人的头压进自己的颈弯里,面容相贴,又轻轻捋顺裙摆,从腿弯抱起,杨楹身量小,国公爷身形高阔,殿内的所有人最开始只用余光观摩着,直到李同光彻底转过身去,才敢正眼望过去。
真是潇洒少年人啊!
宽厚的肩膀挡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只有杨楹散落的裙摆和衣带,随着走过的风纷飞又飘落,抚摸男人的肩颈,留下丝丝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