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云宝黛西？我问你！”
苹果嘉儿生气极了，冲上来就直接把云宝黛西按到地面，眼白处都因为无处发泄的怒意漫上了两三根血丝，眼眶却不可压制地浮起了泪边。
“你又要一声不吭地去哪里？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终于找到你，你又要转身离开，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把我当你的谁！”
“我问你……”
再尽力抑制眼泪，情绪仍然如泉水一般从心底深处的思念带来的悲痛中涌出，眼眶到底还是无法承受眼泪的重量。
一滴眼泪不合时宜地从空中突兀坠落到云宝黛西的脸颊上。
“经理？需要帮忙拉开她吗？”旁边的马看着这样的情况有点着急地想来帮忙。没有经理的允许，他绝对不敢贸然行事。
云宝黛西没有回应，只是呆愣地看着平时一向沉着冷静的苹果嘉儿为了她的不告而别大动肝火。如此的情绪波动，完全在云宝黛西意料之外。
“嘉儿……”
云宝黛西心里蓦地涌上了一阵悲意，她没有回答苹果嘉儿的质问，只是望着她自暴自弃地坦白说道：“你抬头看，你就会发现，整个虹厂的员工即将死在我手里，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苹果嘉儿这才抬头看周围，她看见小马正排队向某个深处走去，她瞬间明白了云宝黛西要做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始作俑者竟是她的挚友，不，是她的爱人。
她碧绿的眼眸倒映的景象，是一幅残暴的彩虹画，而她低头时，她的眼睛里又只能倒映出她和她那双远在湖底蕴含着无穷悲意的玫色眼眸。
“黛西，我爱你。”
苹果嘉儿对着她微弱地笑了一下，然后趴在她的怀里安静了好几秒。
云宝黛西睁大眼睛，她没想到苹果嘉儿用表白来回答她，尽管是如今这个荒诞的场景和这样残败不堪的她。
但是她听见了抽泣声。
23.
云宝黛西小心地扶苹果嘉儿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新的指令，
“释放所有员工！”
她对苹果嘉儿微笑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就待在这儿，等暮光闪闪来。”
“亲爱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宣布释放命令后，虽有特殊员工的反对声，但敌不过云宝黛西作为虹厂经理树立的威信。普通员工感到无比的幸运，逃跑迅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算得救了，终于要从可怖的虹厂逃离了。
反观云宝黛西自己，注视着眼前的欢喜情景，脸却变得煞白，眼神尽管坚毅，她的前蹄仍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苹果嘉儿也注意到了云宝黛西不寻常反应，问道：“怎么了？黛西，你还好吗？”
云宝黛西眼神有一些失焦，却对苹果嘉儿随意地笑了笑，应道：“我很好。”
“对了，你怎么不和暮光闪闪一起来？听说她率领帝国军队来虹厂了。”云宝黛西转移话题。
“我……我以为你不知道，我还想先来告诉你。”
云宝黛西无奈一笑，
“我会乖乖被抓的。”
苹果嘉儿却迅速地眨了眨眼，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为难。”
就在这句话说完后，整个虹厂突然变得无比安静，连飞马不停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除了云宝黛西叫停的机器，还有那些忙着逃命的人也通通闭上了嘴，安静如鸡。
云宝黛西却很平静地面对他的到来，彩虹工厂厂长，一匹和她一样有些彩虹鬃毛的成年马。
他在远处六楼的上空远远俯视着她们，黑暗里唯独有那彩虹色鬃毛，隐晦地散发着七色光芒。
原来小马利亚还有第二匹拥有彩虹鬃毛的马吗？
苹果嘉儿终于见到了厂长的真面目。
24.
“很可惜我派去的杀手没有杀掉你，否则云宝怎么会不让你为难，而自愿落入帝国的手掌之中？”
由于环境诡异的寂静，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他的声音还是能清晰地传入虹厂内的每一匹马耳朵里。
苹果嘉儿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那匹和她相似七分的马，感到无比震惊。她看了眼身旁的云宝黛西，然而云宝黛西表情平淡，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那匹马说的是假话。不是云宝黛西偶然遇到她的，而是厂长把她安排到她身边的。所以她才不听劝，非要杀她，其实是厂长的命令吗？难怪云宝黛西那时候这么着急。但是她当时说的那么真，她对云宝黛西的喜欢应该不假。
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云宝黛西房间里第二架床肯定不是为她准备的。云宝黛西准备好，其实是早就打算把她关起来了吧。那是多久以前呢？苹果嘉儿思绪回到了参观完她办公室，发现带有她可爱标志房间的那一天。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苹果嘉儿和厂长远远对视着，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僵硬乖张的气氛足以说明一切。
“云宝，跟我走。”厂长直切主题，“我可以不纠结你处理掉我的三个手下，私自放走剩下的飞马，拒绝完成最后的计划。”
然而云宝黛西不说话。
“你看看现在的你。”
“你想死吗？”
厂长没说错，云宝黛西现在的状态确实肉眼可见的差，在黑夜中依然发亮的玫色眼瞳此时却逐渐流失了光彩，她不说话并不能掩盖她现在很虚弱的事实。
“舅舅，你走吧，这是我最后的忠心了。”云宝黛西的声音很低，嘶哑模糊。
“好啊，云宝，”厂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这句话的，他知道云宝黛西如果下定主意便很难再改变，于是他转向苹果嘉儿问道，“你相信使命吗？”
“不信”苹果嘉儿言简意赅。
“舅舅！”云宝黛西试图阻止。苹果嘉儿在旁边颇有意味地瞥了她一眼。
“你和云宝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挺像的，”厂长大笑道，然后收敛神色认真，语气却轻松地说道，“流淌的彩虹汁是我们身体里的血液。”几代几百年的付出在他口中，好像都能简单地一笔带过。
“什么意思？”她虽然问的厂长，但她望着的却是云宝黛西。
“这是我们这些拥有彩虹鬃毛的马的使命，利用彩虹工厂来制造天空上那一抹无以伦比的彩虹，这是一项神圣而光辉的使命。我和云宝都是为此而生的。”
厂长帮云宝黛西回答了苹果嘉儿的疑问，他笑着对苹果嘉儿道：“从未有马能拒绝坚守这项使命，因为它同时赋予了我们杀戮和血腥的天性。”
“如果脱离虹厂，我们和死无异。”
云宝黛西垂头望着地面，翅膀无力地耷拉在身上，这无疑是对厂长的话表示一种肯定。
苹果嘉儿长舒一口气，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
意思是虹厂和黛西同生共死吗？所以黛西几年前会失踪，所以她在自己说一起离开虹厂的时候会沉默，所以她会杀死虹厂所有员工，只为了制造出最后的彩虹。
所以最初在虹厂重逢时，云宝黛西认为，当结局注定是悲剧，能死在她手里也不算太糟糕。
所以黛西固执地想把她关起来，她是否也料到了，幸福是短暂的。
虹厂注定会被消灭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暮光闪闪总会带领帝国军队来解放所有员工，清空罪恶的脉络。
“云宝黛西，你在我们重逢时就一步一步地策划了属于我们的各种结局。最后，为了不让我为难，你又自作主张地选择了牺牲自己。如果我早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爱各种样子的你，你的那些决定是否就不再那么决绝。”
厂长后面说的话，苹果嘉儿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只在吵闹又昏暗潮湿的环境中，忙着逃命的影子交错的背景前，如剧本写好又不依不饶重演的宿命里，眼神牢牢地抓住了云宝黛西，只愿穿透云宝眼里所有的迷茫无措直宣对她从来不变的爱意和无视宿命的不愿分离。
命运让云宝黛西和彩虹工厂同生共死，也改变不了她苹果嘉儿非要和云宝黛西生死与共。
“厂长，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暮光闪闪和她的朋友以及军队已经直逼门外了！”
“派马守住！”
厂长带着笑意悠悠从楼下飞下，走近云宝黛西，一下挡在了她们中间，切断了苹果嘉儿望向云宝黛西的视线，在云宝黛西耳边轻声道：“你非要为了她留下来是吗？你们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是吗？”
“没有能违背使命的例外，私自逃离虹厂是要受惩罚的。”
“我倒要看看呢，你有多爱？”
云宝黛西刚才无力低垂着头，这句话后又像受了什么巨大刺激般倏然抬起。玫色的眼睛开始被更深的红晕染，在瞳色被血红完全覆盖前，她望着厂长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心如死灰。
云宝黛西捂着腰间注射了一整剂量的彩虹汁注射器，心跳地巨快，她明明有些站不稳却在原地强撑着。
直到苹果嘉儿亲眼看着她向后倾斜着倒去，苹果嘉儿拼了命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然后也摸到了那注射器。
“云宝黛西！黛西……”
苹果嘉儿瞪了厂长一眼，意指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她现在只能跪在地上用力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地试图唤醒她。
“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被杀戮的天性驱使的她可不是你爱的那位，黛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本来应该现在就走的，可我觉得要是错过这一场好戏，实在可惜。”
云宝黛西最后一刻用尽全力地推开了苹果嘉儿，重新站起时，眸子一片血红，浑身萦绕着黑暗和杀戮的浑浊血腥污秽之气，弯着嘴角抬头露出轻蔑又扭曲的笑。真正的虹厂经理毫无弱点，在她眼里，生命皆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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