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与倒吊者（2）

赵晴晴沈耀，一起去食堂吗？

沈耀嗯。

沈耀点点头，赵晴晴和另外两个男生正等着他一起，走廊上的学生们疯打嬉笑着，与桃李2班午休的画面截然不同。

赵晴晴你脖子上干嘛系个领巾啊？

沈耀有点冷。

沈耀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的脖子看，因为下面藏着他不能说的秘密。

赵晴晴点点头，也没再说啥了，不过大夏天的真的会冷吗？

沈耀身边总会有三个人追随他，一个是赵晴晴，另外两个男生分别是有点小胖的陶涛，和瘦子葛星辰。

他们四人是公认的小分队，很多时候都能看见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多数情况下就是学习罢了。

他们走进食堂，正排队打饭，却瞧见排在队伍前面的我，沈耀没看见甘禾晰，只看见了我，我就隔着他们四个人的距离。

甘禾晰说中午要混出学校吃大餐，问我去不去，我没有办假条，我不敢混出去，他还笑我胆小鬼，于是我只好单独留在这里了。

我在曾经的班级里并没有好朋友，怎么说，大家和我关系都不错，他们不讨厌我，但选择和谁一路或者搭伴的时候也不会选我。

不过我也没有那么需要朋友，我对朋友的要求还是蛮高的，甘禾晰能成为我的朋友纯粹因为他太活泼，太能带动彼此的纽带，非常自然地就成为了朋友。

我前面站着的女生非常瘦，但特别乖巧，她站在其他三个朋友之后，她非常努力地想要融入群体，她们聊着明星，可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些，因为她回答的语气总带着一些犹豫和迎合，她是一个讨好型人格的女孩。

“晓晓，你说哥哥是不是特别帅啊！”

“晓晓，你说话呀！”

边晓晓啊？帅！哥哥是最帅的了！

边晓晓迎合着她们，其实她根本不这样认为，只是她需要这个团体，她的讨好型人格总是展示着不是自己的那一面，她和沈耀有些相同，比如他们都觉得孤独，但沈耀不会主动结交朋友，他成绩好也不需要主动，赵晴晴他们会围绕他转，边晓晓不同，她是差生，她渴望朋友，她会用自己擅长的讨好去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努力融入他们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孤独。

看着她的模样，我不自然地想起了才来城里读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抛弃了本我，渐渐形成了现在的自己，虽然讨好没有她那么严重，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绝对还存在讨好行为。

就比如面对沈耀，我太听他话了不是吗？他让我闭嘴我就闭嘴，他让我生气我却不敢发怒，甚至想缓和彼此的关系，为什么？我怕被报复，怕被孤立，他的成绩就像紧握在手中的权利，只要他施号发令，班上的同学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会把矛头转向我。

“晓晓！我看你就是根本不喜欢我们哥哥！”

“就是！你看你，说的好假噢，都没有发自内心夸奖哥哥！”

她们附和着彼此的话，有些挖苦和欺负着边晓晓，然而边晓晓只是一个劲儿摇头，甚至拿出手机来展示自己的壁纸，为自己的谎言捍卫着，她没有撒谎。

然而那些所谓的朋友根本不听，她们推推搡搡着边晓晓，表面上看上去是在开玩笑，但那种难受的感觉只有身处其中的边晓晓才明白。

她总是这样，努力融入她们，可她们似乎把她当工具一般，叫她开设账号，做网红，叫她拍这个那个博取流量，叫她喜欢那些小鲜肉等等，只要边晓晓不听她们的，她们就会以开玩笑的方式欺负边晓晓，这种霸凌非常巧妙，因为外人看上去会觉得她们关系非常好，边晓晓脾气特别好。

可长此以往下去呢？只会变本加厉，最后变成理所当然，所有人都会觉得边晓晓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踩一脚。

“哎呀！晓晓你不喜欢就直说嘛！”

“对呀，真是的！”

其中两个女生突然狠狠推了一把边晓晓，她弱不禁风的身子一下子没站稳，猛地往后栽去，后脑勺重重砸在我的鼻梁上，疼得我瞬间感觉要螺旋起飞了！

滴答。

滴答滴答。

流血了。

我的鼻子不受控制般，鲜血从鼻孔喷涌而出，滴落在地上。

边晓晓啊！对不起对不起！

边晓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边晓晓特别慌 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不停摸着身上的裤兜和衣兜，她没有带纸，而身旁站着的所谓的朋友们，却一脸微笑看着这场闹剧。

她们甚至还起哄，要边晓晓赶紧拿手机录下来，录下我流鼻血的场景，一定能博取很多流量！

边晓晓左右为难，她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拍下来，这可是霸凌啊，她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她忽略掉她们的起哄，仍然一个劲儿道着歉。

边晓晓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陪你去洗手间吧！

“诶边晓晓！你快录啊！”

“快发表白墙！你可以有一大波流量的！”

“就说，食堂煞气太重，让学生流鼻血了！”

“哈哈哈！”

边晓晓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边晓晓急得五官都快拧一起了，她只敢双方道歉，一边鞠躬一边道歉，那些朋友却说她真没胆量，怎么的，看着穿鸣英校服就怂了吗边晓晓！

我捂住鼻子，双手止不住颤抖，想要上去撕碎那几个女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可我不能，我不能惹事，更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鲜血不停流淌着，但是身边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就连给我一张餐巾纸也不愿意，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冷若冰霜，人世间的冷漠可真是……

有趣。

血滴在我的衣服上，白色的校服就这样被鲜血晕染，看上去格格不入又有些骇人。

边晓晓对不起！同学！对不起！我陪你去洗手间！

边晓晓只敢道歉，比起社死，她更害怕从此被我惦记上，她也害怕被霸凌或者更恐怖的欺负。

她上前来拉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拽离现场，然而就在她马上碰到我的时候，那些女生突然从后面狠狠推了她一把，她们想把事情闹大，没有理由，单纯觉得边晓晓出丑很好玩。

边晓晓往前猛地一扑，然而这次我有了防备，左手捂住鼻子，右手臂一张，很好地拥住了她，我一动不动，她扑在我怀里，身体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更加心寒。

我沾满鲜血的手没有碰到边晓晓的衣服，我胳膊一抽，她很快便从我怀里脱离，站直了身子。

她胆怯地望了我一眼，我没有看她，我用另一只手捂住流血的鼻子，仰起头阻止鲜血继续外流，以俯视的视角死死盯着那三个女生。

边晓晓感到了害怕，我那阴暗又狠毒的眼神她从未见过，就算是欺负她的朋友们，也只能看见那种嘲笑玩弄的神情。

在她眼中，我的眼神仿佛躲在死潭中的毒蛇，随时准备扑上去杀死猎物……

杀死她们！

罪该万死！霸凌！不可饶恕！

邪恶的想法和声音不断回荡在我耳边，仿佛下一秒我就要冲上去揍她们几个贱人。

边晓晓，心思敏感，察言观色的能力让她坚信，她没有看错我的眼神。

她的确没看错，那一瞬间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真的很想上去撕碎她们，我非常，非常讨厌霸凌，尤其以朋友的名义霸凌。

因为过去的我，是这样走来的。

但没有边晓晓这么严重。

我将垂下的那只手藏入背后，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手指用力张开，你知道九阴白骨爪的模样吗？就是那种张力，我的指甲不受控制般在空气中狠狠抓了几下，但边晓晓她们没看见，因为我背过了那只手。

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火越烧越旺，似乎要吞噬我的理智，但我抑制住了，抑制住那份想要撕碎对方的心。

边晓晓对，对不起！

边晓晓大声说了句对不起，这才唤回我的愤怒，我在心底深深舒口气，眼神瞟过那三个女生，很明显她们被我吓住了。

因为我的反应，太不寻常了，不是吗？

正常人早就逃离现场，或者把气发在边晓晓身上，而我，只是死死盯着她们三个，那眼神仿佛要吞噬她们。

我一言不发，吞了一口口水，口水混着鼻腔往喉咙流淌的血水，口腔里都是鲜血的味道，我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我知道，我又开始兴奋了。

鲜血的味道，总是让我莫名开心。

但我保持着冷静，我还记得罗叔说的那句话，我是好孩子，乖孩子，我也要做一个正常人和乖孩子，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又用力将血甩在了地上。

血滴啪嗒落在边晓晓和那三个女生面前的地板上，她们吓得往后缩了一步。

随后，我回以边晓晓还有那三个女生一个大大的微笑。

职场式微笑不能忘。

我还得保持友善不是吗？

殊不知，我自认为的友好的笑，在她们眼中如此阴森恐怖，尤其配上下半张带血的脸，带血的微笑。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迈着悠哉的步伐离开了现场。

哦豁，早知道跟甘禾晰逃出去吃中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