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郤#邢旻
天灰沉沉的,就和现在的气氛一样,透着一种缺氧到窒息的感觉。
回到医院,各种仪器和点滴的滴答声若隐若现,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
汤郤在换衣间,捞了一件白大褂,边走边套上,最后把口罩带挂在耳边。
这里离邢旻的科室很近,但邢旻白大褂也是很快套上的。
两分钟后。
急诊救护室外。
"情况怎么样,郇秋珩?"汤郤问。
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子站在门边,眼上的银框眼镜格外明显。
那个男子神情充满忧郁。
郇秋珩忽略掉了汤郤身后的邢旻,仿佛他不存在一般"不太乐观,病人仍然很抗拒,目前手术风险较大"
"病人家属呢?"
"刚才... ..."郇秋珩有点吞吞吐吐的,好像有点为难。
"说"
"刚才电话拨通了一次,对面就怼了一句"没钱,滚"就挂了"
"……"
有这样的家属?会不会拔错了?
自然是不会的,医院通常去联系家属,是通过患者的电话记录和数据网的基因库联系方式二次对比的,是不会出错的。
"继续联系" 汤郤冷眼盯着郇秋珩"必须尽快搞清原因,顺便发我一份患者的详细信息"
"好的"郇秋珩点了点头,然后向护士台走去。
"嘀——"
汤郤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郇秋珩发的患者信息。
信息不是很多,传输的很快。
"一起看看?" 汤郤转头问了问榜一‘凶神’。
"嗯"
内容很简略,整理下来就只有四五行,甚至连电子档的半页不到,空白的可怜。
患者信息的前面两行是患者姓名和年龄,后面则是各个医院的就诊记录。
邢旻低头看了两眼。
患者姓名:亓小媛。
性别:女。
年龄:18岁1月。
就诊记录:智后诊疗过程——4岁2月。
恢复期:3年。
"14年前"邢旻神色愀然。
"对的,我也是头一次见离现在这么久远的病例记录"汤郤慢慢说,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有点时空穿梭的年代感了"
按理来说,就诊记录证明很少的人,一般身体和心理情况都很好,不可能到喝农药想寻死的地步。
"就这些?"邢旻抬头问。
"嗯,就这些,确实有点少了"
邢旻摇了摇头表示不是有点,是非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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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台,前厅。
"年年,麻烦继续打这个电话,必须一定了解到情况"郇秋珩说。
护士台的护士小姐点了点头。
"好的,郇主任"
陈年年把电话模式调成了免提,来确保郇秋珩也能听到。
电话很快再次被接通,对话对面似乎很烦躁,生气的应了一句"又是你,还TM有完没完了"之后,再次挂断了电话。
陈年年:"……"
郇秋珩:"……"
"继续打,我TM不信了"郇秋珩有点生气"你当我是什么了?"
于是郇秋珩亲自上手敲着固定电话上的数字,差点气到把按键抠了下来。
电话第三次被接通。
"闭嘴"郇秋珩一鼓作气,抢占先机"别挂电话"
对面似乎被这一声"闭嘴"喊得很懵,半天没有说话。
"这里是松阳医院,您是亓小媛的家属吗?"
"啊,是"
"患者服用了复合型农药,目前不肯接受治疗,但我们还是会极力抢救治的"
"打电话的原因是想询问一下患者的情况,采取有效的手段安抚患者情绪,从而降低抢救风险"
电话对面似乎有点触动,但还是不太肯相信,半天才问了一句:"小媛怎么了?"
"复合型农药中毒"郇秋珩回答。
"不可能"对面声音有点哽咽"你是在骗我,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
"嗯,半个小时前刚送来医院,为了抢救手术能够顺利,请您到医院一趟,安抚病人情绪"
郇秋珩说完眉眼一点也没有皱,怕是被气的不轻。
几秒后对方急促的应了一声,随即通信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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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松阳医院,急诊室,家属等候厅。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疲软的坐在等候厅的椅子上,面部痉挛的颤栗。
来的是亓小媛的父亲,亓钟梁。
"我不知道她会喝农药"亓钟梁摇了摇头,面色恐惧"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
"放平一下心态,亓小媛最近有没有异常行为?"邢旻问。
"我不知道,平时我不在家,她都一个人,我没怎么管"
亓钟梁浑身发冷,把头抬起来,随即又沉了下去"我和他母亲离婚的早,孩子就留给我了"
"真该死,是我平时疏于照顾,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亓小媛最近有没有说到什么词或听到什么会避讳?"邢旻问的时候抬眼看着汤郤,才发现他一直皱着眉头。
"我也不太清楚"亓钟梁低估了一句"我前几天开玩笑对她说‘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女婿’她就摔门大叫了一声,然后她就在那里哭"
"起初我没想很多,只是觉得是不是陪伴太少了,她有点委屈,这么一提,她心里过不去?"
女婿?
正常18岁女孩的回答一般都是,爸,你怎么这么着急要把我卖了?我才刚满18。这类的回答。
除非……
听到这个,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两秒,过了一会儿,汤郤别过头问"亓小媛是不是这几天躲着你?"
"啊,有点吧,多半是长大了,想独立吧。"
他轻吐了一囗气,囗罩有点微微润湿,随即对邢旻说"你猜到了吗?"
"嗯,应该想的和你相差的不多"
他俩同时拥有了一个答案:侵犯。
对于刚满18岁的女孩子,经历这个心理状态是几近崩溃的。
介于活着,还是一了了之的死去,多数人选择后者,这也是这么多年下来为什么自杀案多为女性,亓小媛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郇秋珩刚才进去的时候,患者才这么抵触。
这也是一种间接性的保护心理现象。
.
亓钟梁呆望了半天,喋喋不休的恳求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会的,我们会极力抢救每一个患者的,你放心,目前已经有了应对方案"汤郤眉心仍是皱着,有些心神不宁。
好像枯死的野草,最终会夹杂在野草中似的。
话语说完,汤郤掏手机拔了前厅护士台的固定电话"陈年年目前有一位患者需要你安抚情绪,接受治疗"
"啊?"
陈年年似乎很惊讶。
"目前我想不到有比你更合适的了"汤郤顿了顿"023急诊室"
……
医院走廊十分安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绰绰而至。
"院长,我来了"陈年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跑过来的"啊,邢主任,你也在啊"
"嗯,我过来看看"
"噢"陈年年点了点头。
"患者抵触治疗的原因应该是被‘性’侵犯,陈年年你必须时刻注意病人情绪,但也可以适当的给一些刺激"
"嗯"
.
急诊室内。
病床房的心率仪频率极为缓慢。
氧气罩的女孩,侧的脸面色惨白,很是吓人,说不上是醒着还是昏迷。
陈年年很年轻,同时也是很有经验,这种情况她已经见惯不惯了。
她亲手轻脚的走到病床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小姑娘,你别紧张"陈年年轻声轻语的说好像似乎怕会吓到她"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
"也知道碰到那种事,会想死,但是是别人害了你,你为什么要比别人先走?"
病床上女孩的手轻微动了动。
"你想看到害你的人更加猖狂,更加逍遥法外,然后去害更多的人,还是他们绳之以法?"
女孩微微睁开眼,血丝在眼里荡开,透着一丝绝望,并且坚难摇了摇头。
"你是想放弃吗?" 陈年年画风一转,目光仍然温存"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该考虑一下你的父亲,他该有多伤心?"陈年年语气有点悲伤"你有个很好的父亲,你父亲说钱都是攒给女儿用的"
陈年年话音刚落,似乎晃动着女孩心里某一个角落。
病床上的女孩开始痉挛的摇头,眼泪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一次又一次没有声音的痛苦呻吟。
她喊不出来。
死神揪的那根弦不放,女孩就疯狂摇头,意思大概就是:放过我,放过我,我不要。
"别怕,小姑娘,你想活吗?"
女孩迟滞了一下,不哭了,然后点了一下头。
十八岁这个年纪,比起十一二岁的小孩能看得懂很多,也能想得开的很多,稍微正反方向刺激一下就能想开了。
"那你要好好配合治疗"陈年年眉眼弯成月牙形,笑了笑,带着暖意"可以吗?"
亓小媛点了点头。
阳光倾泻而下,无论是如何败颓的少女,她仍然是闪着光的。
他们永远是用最残忍的恐惧,来告诉我们一个人人都懂得事实。
他们在说:
请不要恐惧过去,也不要畏惧将来。
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