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个坦白局

徵宫，宫远徵被安置在自己房中，青影又给他吃了颗雪莲丹，看他有了要醒的迹象，趁着盖被子的机会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和宫尚角坐在他窗边桌案上，既不会打扰他休息，若他有需要又能第一时间发现。

青影将宫远徵给他做的龙形花灯递给他，宫尚角的眼睛泛红，记忆一下就被带回了十年前。“以前我和他说，我可以保护他，结果这么多年伤他最重的是我。”

他拿着手里小小的花灯，轻轻摇了摇，龙灯里的蜡烛闪烁几下，还是熄灭了，宫尚角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青影轻声安慰他，“他不会在意的，你把他养的很好，他只会纠结你是不是更爱郎弟弟，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你才不够开心。于他而言，你是最好的哥哥。”

宫尚角声音有些沙哑，压抑了好久，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他不是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常年在外与江湖势力斡旋，万事藏于心下，他早就将脆弱深深的掩藏在心底，只是今夜突然就压不住了，“我从来没有觉得远徵弟弟做的不好，他不用和任何人比，也是最好的弟弟。”

青影取出一小壶竹叶青，给宫尚角倒了一杯，又用茶水化了一颗安眠的药丸，喂给了宫远徵，“去年他动了你的灯笼，你生了好大的气，金复大概是想安慰他，对远徵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远徵回来哭着说他不是衣服。”

宫尚角想起记忆里那只被修复的龙灯，与眼前的龙灯仿佛重叠在一起，又浮现出宫远徵包着纱布的手，当时还问他怎么受伤了，宫远徵只是淡淡的回了句，‘练刀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小伤，没事’。原来不是刀，是竹片。

“以前那盏灯笼是我为数不多的念想了，这盏灯笼也会是以后的我的念想。”宫尚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人是依靠记忆而存活的生物，但回忆是个死胡同，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成为救赎的光，”青影又给他倒满，估摸着药丸起效的时间，“以哥哥的戒心不会发现不了远徵，今夜你和上官浅到底怎么了？”

宫尚角在酒杯上打圈的手一顿，“只是在那个时候我想起了十几年前过节时候的场景，有些贪恋，精神有些恍惚。”

“你这个人心里要是想十分，面上也只表露出三分，嘴上却只肯说一分，我和远徵也是你的家人，在我们面前，哥哥可以随心些。”

“我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她的，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一个人拿整个家族的性命打赌。”就像受之有愧的意思，通常也就是却之不恭，不会拿家族打赌，也意味着确实动了心。

“你们相处尚不足一月，你甚至还在怀疑她。”青影不是很能理解，与一个自己时刻防备着的女子，与一个可能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女子。

宫尚角还能说什么呢，“阿青，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青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不要，我说过你看到的只是她让你看到的，感受过远徵诚挚热烈又毫无保留的爱，你真的愿意沉沦在掺杂着目的算计的感情里吗？”有苗头的时候退出去，长痛不如短痛，强求留在手里的，她宫青影不稀罕。

“我从不将就”，宫尚角从来以宫门为重，这里每个人都是他的家人，他的责任感不会接受一个心向无锋的刺客，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理顺自己的心，就像青影说的，吃惯了山珍海味，清粥小菜不过只是一时的新奇罢了，“你的计划呢，不能与我们说吗？”

“这是你们的试炼，哥哥猜到了多少？”

“宫门选亲，郑南衣主动暴露，留下的上官浅和云为衫被隐藏了下来，刚好被我和宫子羽选中，执刃和月长老遇刺，所有调查归于前山，你和新上任的月长老看起来并不急切，甚至可以说坐山观虎斗，任凭羽宫和角宫向着对方调查，你或者你们希望宫门看起来派系争斗不绝，斗的分崩离析最好。导致先月长老死亡的无名是雾姬夫人，可是那夜你去见过雾姬夫人，我之前一直猜测杀害执刃和少主的凶手也是无名，但现在看来另有其人。月公子入了局，那么雪宫和花宫的守宫人呢？”

“不愧是宫尚角，但你没有实证，你怀疑的三个人现在都动不了，也还没走近真凶。”言外之意是请尽情查，我只需要带着切实证据的结果。

没有实证，也就是猜的八九不离十，“那不妨在多说一点，那个隐在暗处的侍卫。”

“金寒的身份你猜出来了吧。那年我继任长老位不久，执刃要走了刚拿到红玉手环的金繁，金繁是他那一批里最好的一个。当时我年少气盛，看不惯执刃的私心，你也好，远徵也好，甚至是宫紫商，每个人都比宫子羽更需要侍卫，再加上我需要封山去历练，所以从金繁上一批红玉侍卫中选了三个最好的守着你们，那一批是我参与训练的第一批，算是当时对我最信服的人了。后来我训练出了更厉害的侍卫，给他们打造了墨玉手环，无锋越来越猖獗，你走江湖越来越危险，我的历练和你不同路，所以调了金申给你。不过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老执刃不行。”作为夫君，处理不好家宅关系，作为父亲，挡不住攸攸之口，作为执刃，又做不到基本的公平。

“远徵呢，守着他的那个今晚没出现。”

青影点了点他胸前两条垂着的发辫，“远徵没有，我只给了他金源，墨玉侍只调了一个出来，宫尚角，我叫你一声哥哥，不止是因为远徵。”

金复进了徵宫，“侍卫来报，宫子羽出宫门了。”

宫尚角没有说话，金复又补充道：“一起出去的还有云为衫和金繁。”

“派人盯紧云为衫，我这里走不开，你去安排吧。”

眼见金复孤身离开，青影拿过宫远徵的大氅递给他，然后就开始撵人，“做你该做的，远徵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守着就行。”

今夜也算坦诚相待过，宫尚角难得的做自己，翻了个白眼，“我走了，有事发响箭。”

“哥哥不妨考虑考虑永远不能离开宫门的执刃和肆意江湖的角宫宫主，你更想成为哪一个。只要我在，选择权永远在哥哥手里。”

宫尚角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开心，又像是有些自嘲，“宫门现在没有人能撑起那个位子，阿青，牛群最后会步入狮子的陷阱，你真的单纯的想要进行一场执刃试炼吗？”

不等青影回答，宫尚角拿着灯笼走出房门，又恢复了威严的样子，“派人严密保护医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如果可以我确实更希望你能成为驰骋江湖的宫尚角，而不是被束缚在旧尘山谷的执刃，我希望你有选择，但这场试炼只能更清楚的让我们意识到你最后会被束缚在那个位置上。

青影收了桌上的酒杯酒壶，有些忧愁，宫远徵，你哥哥我可能无能为力了，上官浅我要拿她怎么办。

门外传来侍卫通报声：“长老，后山侍卫送来一个盒子，说是要亲手送到您手里。”

青影放下宫远徵的手，出门接过了散发着寒意的木盒，想来是雪重子不放心，送来了寒冰池的雪莲，“你与他们两个说，情况已经稳定了，试炼完成后我们一同去拜访。”

将雪莲放在宫远徵密室的出云重莲旁，宫远徵养的花花草草都活的很好，出云重莲是，兰花是，茉莉和栀子也是。角宫的杜鹃花虽然长得不错，只是注定比不上另外两种。

夜已深，一连串的响箭，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更为明显，青影打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黄玉侍卫上前回道：“禀长老，雾姬夫人遇袭，无名再次现身，请您现在去长老院。”

青影低头沉吟片刻，“金麟，金源，好好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