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万般皆梦转头空

正房杨氏这边总算安宁了一阵，黄姨娘那边又“不太平了”——早前撺掇着殷吉去与杨氏说说婕苒的亲事，杨氏以大少爷作为嫡长兄还未婚娶，三小姐一个庶妹急个什么劲为由给推了，黄姨娘心下尽管怒恨滔天，碍于殷吉说杨氏“所言有理”不得不忍耐；

好容易熬到长清喜事办完，可眼下都过去十几天了，杨氏不但提都没提三小姐的亲事，还打算去娘家给小侄女的婚事帮忙，一去就是十来天，然后直奔过年，那么自己女儿的亲事岂不一推再推，要推到何时？！

凝香斋里，黄姨娘在向殷吉提供“三陪”服务：相对而坐愉快畅谈，觥筹交错，几杯黄汤下肚后，殷吉不免头昏脑胀，神志不清；

又见今夜的黄姨娘穿着“外露”，搔首弄姿，瞬间就热血高涨直奔“优质“服务而去，把黄姨娘按倒在床“嘿咻”到半宿才意犹未尽的躺到床上一边气喘吁吁，人没睡意但累着了。

“老爷依旧雄风不减当年，”黄姨娘偎依着殷吉躺着，涂脂抹粉的脸挂着媚笑，“妾身真想就这样一辈子跟着你。”

殷吉没说话，黄姨娘仿若没话找话般：“老爷可还记得苒儿及笄礼过去多久了？”

殷吉迷糊着眼睛，懒懒的道：“一个月吧，记不清楚了。”

“那苒儿的亲事，老爷考虑的怎么样了？可有合适的人家了，”黄姨娘话里犹自含了些许幽怨，“上次太太说要操持大哥儿的婚事，忙不过来，如今新媳妇都已进府半月有余，为何还不见太太去给苒儿说亲？”

殷吉一听，人清醒了些，支起身子半躺在床淡淡道：“上次不是跟你提过，杨家侄女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太太有许多事务需要安排和打点，回来还得忙过年的事，确实忙不过来，但她答应我了，待过完年，头件事便是给苒儿找找合适的人家。”

黄姨娘心下一声嗤笑，面上却是一派善解人意道：“并非妾身信不过太太，而是做当家主母的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先是清哥儿的婚事，接着是杨家侄女亲事，待过完年没准又有别的事给绊着了呢，难不成苒儿的亲事便要这样一天拖一天，熬到最后成了明日黄花，到时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一个老姑娘？”

殷吉拍拍黄姨娘的手臂，耐着性子安抚道：“放心，太太答应我的事定不会食言，何况当时清哥儿事定之后，我已把府上其余几个孩子的亲事都交给了太太，由她全权做主，你我这边急也不顶用。”

殷吉头回体会到“挡箭牌”的好处，一句话就把什么都推个干净，省去不少口角。

黄姨娘闻言，心下暗恨老爷糊涂，当时做这个决定就该先来跟自己先知会一声，却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女儿给“交代”了，这不是拿女儿的亲事开玩笑吗？万一太太搞报复把女儿随意许个人家，母女俩哭都找不到地方。

“那老爷能不能先留意一下好人家呢，”黄姨娘不管心里气成什么样，脸上总是保持着贴心的微笑，“或者让妾身说几个人选，到时老爷拿给太太做参考，万一正合了老爷和太太的心意，也给太太省了不少事，老爷说呢？”

殷吉把两手交叉着枕在脑后，转脸看向黄姨娘， 心烦的问：“你会有什么人选？告诉你，上回我提了两个都被太太给骂了，你还是省省吧。”

“老爷，妾身倒有个想法，”黄姨娘看着殷吉道，“如今殷府势头是日渐好转，大哥儿得圣上器重，四姑娘也与皇室联姻，如此大好势头，何愁苒儿亲事不成？

以苒儿的品貌和才学，便是给京城的王公子弟当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话音才落，只见殷吉一个凌厉的眼风扫去：“你说什么？”他这下全醒了，睁圆一双眼睛盯住黄姨娘，“你要我把苒儿送去给人做妾？”

黄姨娘没看出殷吉神色不对，且因他睁圆的一双眼睛里并无怒色，还有几分征求意见的意思，以致她误以为他在鼓动她说下去，于是更加放胆了道：

“老爷，妾身想过了，苒儿是庶女，要想许给权爵之家做嫡妻只怕难，就想趁着现如今殷府的好势头，不如给京城的王公贵胄做个侧妃，也好过寻常人家的正室——”

“闭嘴！你个贱人！”殷吉再听不下去的起身，一边麻溜穿好衣服一边嘴里骂着，“你自己已是个妾，还要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妾一样的侧妃，当真是脸也不要了？便是你没脸没皮，那老爷我和清哥儿呢？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探花郎的妹妹，却送去与人做妾，你让我们日后在朝中如何为官，还要不要见人？”殷吉在骂骂咧咧中穿好了长袍和裤子，他站在床前，神色冰冷的看了黄姨娘一眼，目露憎恶，“若不是看在苒儿还未出阁的份上，我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你这无知愚妇！”

说罢，气红着一双眼睛甩袖离去!

黄姨娘早被殷吉一番羞辱给弄的羞愤难当，两手不停捶打着床沿，泣不成声：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刚被外放到幽州那两年，他亲口对她说，以他现在的境遇，儿女亲事要想称心如意怕是不易，但苒儿天资聪慧，品貌才学都在两个妹妹之上，便是将来给京城或藩地的王公贵胄做个侧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今夜之前的自己，还在幻想凭着女儿日后在某某王府得宠展翅高飞，自己在殷府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必将她怨的恨的通通踩在脚底下，要他们爬过来哭着求自己。

然而今夜来临后方才醒悟：物是人非，万般皆梦转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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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府，侯爷与侯夫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里，挥挥手屏退就要近前侍奉的下人，丫鬟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放在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香方几上，便告退而出。

“怎样，殷府那儿的亲事说定了么？”侯爷端起茶碗，轻扣着杯盖问。

“定了定了，”侯夫人面露喜色的应声道，“上次我们去殷府给他们大哥儿道喜吃喜宴时，我便私下对杨妹妹探过口风，她说这事老太太已与程家商议过，可行，那便是板上钉钉了。”

林侯爷把茶碗送到嘴边啜一口，眼睛盯着茶几某个点，目光沉郁：“想我堂堂侯府论及儿女亲事，竟沦落到这般境地，把女儿许给一介武夫还是‘求’来的，唉。”

侯夫人一听，当场变脸道：“侯爷可别不知好歹，你当人程家愿意与空有爵位、毫无建树的侯府结亲？就别提如今圣眷不再，那些个势利眼，侯爷还没看够么？”

眼见自己觍着脸谈成的亲事却被贬得一文不值，侯夫人气的差点吐血。

见侯爷还是一副犹自不服气的模样，侯夫人眉眼一挑，冷笑更甚：“侯爷别一口一个‘一介武夫’，程家可不是将门或武夫出身，是地道的书香门第之后，他们祖上在朝中的声望，你比我清楚！如今只是后辈志向有变，就给你说的那么不堪，看来侯爷与那些个见风使舵眼高手低的势利眼没什么两样。”

话毕，端起茶碗就喝，没留意茶水是热的，被烫到唇口哀叫出声。

“哎，你看看你，”林侯爷赶忙掏了帕子走到侯夫人身边，递去道，“这茶是刚沏的冒着热气呢，怎么也不看着着点，夫人没烫着吧，”

侯夫人夺过侯爷手里的帕子轻捂着嘴吹气，一语双关道：“没事，我自找的。”

侯爷听出她话里的怨气，叹气道：“夫人别与我置气，我不过是心中憋闷说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那程家嫡长子我听说过，这次武举殿试中出彩的很，长相端正，性情沉稳，几次在弱势的情形下总能反败为胜，便是文考兵法，谋略，策论等等也是一等一的好，圣上看了之后赞不绝口。”

侯夫人气消了大半，抬头轻声道：“侯爷既然知道，那方才又何必——”

“一则是我替那孩子可惜，明明是个做文官的好苗子，偏偏选择了武职，”侯爷一面说一面坐回原位，端着茶碗把玩，“二则是替我们侯府日薄西山感到痛心，若侯府像最初那般，我们子女亲事也不至于——”

“哼，侯爷居然还会怀念那老东西在世时的光景，”侯夫人扬手一掌拍在案几上，腕上一对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磕在茶杯盖上叮当直响，“我可是盼星盼月亮才把他给盼死了，宁远侯府若不是那老东西也不会沦落至此，还有‘父债子偿’的日子，侯爷还没过够么？为老不尊，遗祸子孙。”

林侯爷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屈辱，老侯爷三年前便过世了，但他一手欠下的人情债、风流债、甚至赌债、妓债、仇债……至今还压在袭了爵位的儿子头上，细想之下，老侯爷除了个被败尽名誉声望、地位人脉的空爵位留给自己，还有什么？

“我指的是祖辈，不是他，”林侯爷冷着一张脸，连‘父亲’二字都不想说，忽地看向侯夫人，“夫人你，没对殷府说我们侯府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吧。”

毕竟家丑已时过境迁，不想再拿出来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更不想好容易堆起来的尊严再次碎一地。

“侯爷，你当我是三尺孩童，还是没脑子的傻子呀。”侯夫人皱眉愤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