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腿脚慢了些

“诶，不对呀，我怎么记得殷府有三个姑娘，”侯爷边说边在侯夫人对面坐下道，“夫人方才说了殷府的四小姐和五小姐，不是还有个三小姐么，听说样貌不错，而且与咱们蕙心姐儿同是排行三，将来若是成了姑嫂也是缘分啊。”

侯夫人冷笑：“缘分？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算什么‘缘’？一个庶出小姐哪能跟咱嫡出的三姐儿比？何况我听杨妹妹说起府里的黄姨娘，真是好多坏有多坏，跟你房里头的‘那位’一个贱样，从姨娘肚皮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侯夫人还称杨氏为“殷太太”，这会儿为了姨娘，同仇敌忾成了姐妹。

“我宁可等五小姐长大，也不要那姨娘出身的贱蹄子进门给我添堵。”侯夫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不存在的眼泪。

侯爷见侯夫人越说脸越白，一副切齿痛恨的神情，一听她提到他“房里头的那位”，顿时忏悔自己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摸着鼻子好言劝慰了一番才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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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府这边，殷吉有些莫名杨氏的变化：今天下衙回家，她不但亲自给他宽衣解带换下家常服，还温声细语的嘘寒问暖；

虽说时下暑气未消，这么问有点多余了，但殷吉还是“物以稀为贵”的接受了，转念一想不对，方才进门时，小厮似乎与自己说傍晚前宁远侯府夫人带着女儿到府上来拜访，登时心下一阵警觉。

“宁远侯府的人来过了？”殷吉接过茶碗送到嘴边喝一口，仿若不经意的问。

“是，侯夫人带着林三小姐来的，”杨氏笑道，“与我聊了些儿女之事，没想到堂堂侯夫人也会为儿女亲事烦心……”说着微微一顿，希望殷吉能顺着自己打开的话茬展开思路多聊聊，岂料殷吉只顾默默喝茶，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只好继续，“我瞧那林三小姐长相性情都不错，才情更是一等一的好，听侯夫人说上次狄府赏花会上作画，林三小姐的画还被选入宫中给贵人观赏了呢——”

殷吉又喝口茶，兴趣缺缺的“哦”了声。

“而且身为侯府嫡女一点架子也无，一直拉着我们五儿‘妹妹长妹妹短’的说话，真叫人喜欢……”杨氏捏着帕子说的眉飞色舞，喜笑颜开，连她自己都信了。

殷吉又以茶润润唇，不为所动的“嗯”了声。

“最重要的是，侯夫人说这三姐儿年方14，眼瞧着就要及笄，比我们清哥儿小一岁，在我看来啊不比那赵府大小姐差哪去……”

杨氏眼见自己把口水都说干了，殷吉不是“哦”就是“嗯”，心中来气，想倒水润润嗓子，提起茶壶却发现里面已是底朝天，原来早被殷吉不声不响的喝个精光，当下更来气，提了提嗓门道：“我方才在这儿说了半天话，老爷倒是听见没有，别再跟我装聋作哑，我不依。”

“我听了呀，夫人很中意那个宁远侯府的三小姐——”殷吉依旧装傻充愣道。

“然后呢，”杨氏急不可耐道，“我说那林蕙心不比赵凤仪差哪去，老爷倒是听明白没有，你要急死我呀。”

“听明白了，”殷吉心知是躲不过了，放下茶碗道，“只是太太说的迟了点，不，是宁远侯府的夫人腿脚慢了些。”

杨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道：“老爷这是何意？”

殷吉轻轻咳两声，道：“赵府对我们清哥儿甚是满意，喜欢的很，赵老夫人更是与老太太频繁书信往来，前两日赵老夫人拿着赵姑娘的庚帖亲自交给老太太了，我估摸着二老把俩孩子的婚期都定了。”

“什么？”杨氏如遭五雷轰顶，脑袋轰的炸开，将手中帕子往小几上一摔，道，“这么大的事，老爷和老太太怎能瞒我至此，我还是不是殷家媳妇，是不是清哥儿和五姐儿的母亲？居然私下把婚期都定好了，你们这是拿我当什么了……”

杨氏难得一次逮着机会发泄情绪，索性说个痛快，例数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苦楚，例数殷吉“十大罪状”让她在府里受尽委屈，尝遍辛酸……说到动情处潸然泪下，捡起帕子捂着口鼻泣不成声。

等她骂累了，哭够了，方才想起来让丫鬟再上壶茶——润润嗓子，干得厉害。

“夫人，不是老爷我说你，”殷吉有感于上次“让猪上树不是没有可能”的结论，对杨氏耐心了点，不是非吼即叫了，“你只知宁远侯府却不知那侯府里的事情，早年老侯爷过于张狂悖逆，品性不端，在朝中结怨者甚多，以致许多高门大宅都不愿与之结亲家，老侯爷死了之后，如今的侯爷袭了爵位，但又如何？侯府早已江河日下，不过顶着个封号罢了，圣上都说，过了下一代兴许就要收回林家爵位，就看侯府能不能养出个出息的孩子来……”

杨氏捏着帕子低眉垂眼，身子一颤一颤，眼睛转了转：“老爷总是有理，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过你，但清哥儿这事，还是像在我心坎上扎了刺一般不舒服。”

殷吉一看胜利在望，乘势出击道：“前日老太太放话了，说这次清哥儿的亲事让她老人家一人给全权做主了，兴许惹了太太不高兴，是以从此府里除了四姑娘，其余几个孩子的亲事她就不过问了，都让太太一人做主，你说哪家就哪家。”

杨氏一听，猛地抬头看着殷吉，抖着双唇声音发颤道：“老爷此话当真？”

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从自己进府到现在十几年，前十年间的殷府看似黄姨娘在“把持朝政”，实则都是老太太“垂帘听政”，重大问题上都是她一锤定音，自己形同“傀儡”，黄姨娘颐指气使，看着风光说到底也是给老太太跑腿的。

眼下老太太居然愿意放权，把几个孙女孙子的亲事交由自己这媳妇来负责，虽说丢了清哥儿亲事的决定权，还被瞒得滴水不漏让人气不顺，但同时也得到了日后决定权的“补偿”，想想也不亏了……

杨氏这厢在任思绪翻飞，忆苦思甜，那头已传来殷吉的声音：“那是当然，夫人若不信，大可现在就去向老太太求证。”说完拿过茶碗悠哉喝茶。

“还求证什么呀？”杨氏此刻人逢喜事变得心胸开阔，甩着手中的帕子笑了又笑，“我便是信不过老爷，还能不相信老太太？差不多行了啊……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