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曾深信不疑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但于顾魏而言却极其漫长，他的害怕他的柔弱达到峰值，煎熬无比

他承认，从没想过视若珍宝的姑娘有一天离开，他奔着结婚去的，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有和她携手相伴余生的念头，又或许是更早

从对她有了超越医生对病人家属的正常关心和关注，放弃学术论坛跑去看她的首次演奏会，不着痕迹打探她的情况，到后来搬到对门成为邻居......

一步步的经营和引导，最后拉她走入自己织就的情网，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被小十岁的姑娘套牢

此时此刻，顾魏面上看似沉静，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他想抱人入怀死不撒手，不管她的挣脱，不顾她的反对，哪怕强迫，人留在身边比什么都强，他不想做那个苦守网下走不出去的人

这只网，有她在，是天堂，她走，便是地狱

可自小接受的家教和修养不允许他如此无理和粗鲁，尊重、等待，然后舔舐伤口才是他该做的

林之校抬头，他看向她

“你说得对，我...我有很多想做的事，也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可你知道吗，这些在我眼里全抵不过你在身边的踏实、满足”

“现在来不及又有什么关系呢，等有时间再去做就好了，或等你像林老师一样退休了闲下来了，我们再一起做，一起去看，反正那些景也跑不了，不是吗？”

“我没那么复杂，也不是非出去不可”

“是不是...很没志气？”

她自嘲一笑，心却多了分明悟

“以前觉得，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有句话这么说的，风景不重要，一起看风景的人才重要”

她声音不重，淡淡的忧伤，好似在感叹

“不管风景好坏，陪我看一路风景的人是你，我曾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兜头而下，将顾魏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指尖深陷入掌心，林之校汲了口气，唇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笑得勉强，笑得惹人疼惜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如果注定是道单选题，顾医生，这次...我要放手”

话落，原本强忍打转的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滚落

顾魏鼻子发酸，看向她的眼眶绯红，下意识抬手想要帮她擦干眼泪，可后者微微侧身，躲过了触碰

林之校面上状似不在意的吸了吸鼻子，抹泪，又硬挤出个笑，声音有着浓重的哭腔

“我泪腺发达，藏不住情绪，哭一哭就好了，憋在心里反而更难受”

......

是他把这道多选变成了单选

这番看似云淡风轻的剖析和倾诉，落在顾魏身上却千斤重

整个人像一点一点撕碎了般，血肉模糊

他能清晰感知，眼前这个被放在自己心尖儿的姑娘越来越远，还是他亲手推开的

虽然想拼尽全力抓住，但就像手中的流沙，不管怎么握，注定从指缝中流走，而且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好像只有适当的放手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难过、隐忍，纠结，无措，所有的情绪梗在喉咙把声带堵得严严实实，嘴唇开开合合几次后硬是挤不出一个字

顾魏整个人像一尊雕塑似的，无言而沉默，双手交握在一起，好似被卸干净所有力道，软绵绵的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唯独一张嘴，只能无声嘶吼，直至精疲力竭

林之校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相比之前哭鼻子的狼狈，此时她更像一个成熟理智的大人

拭去眼角的泪，脸上取而代之是一抹淡笑，已不再僵硬，一如既往的温暖与窝心，只不过始终有一丝忧伤无法抹除

抬起的右手刚要贴上顾魏的脸，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已经不符合如今两人的关系，最后轻轻覆在头顶，拍了拍

“顾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类似告别的话一出，顾魏神情呆滞的愣了两秒，苦涩一笑，喃喃追问

“然后呢？”

生怕就留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话拔腿就走

如果可以，多说些吧，即将见不到人的一年里他才不会过于贫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才不会担心可用来回味的东西太少以至于舍不得掏出来回忆

她懂他的意图，故作轻松的语气

“都说医者不自医，教育病人那一套明明自己都做不到，每天大量的脑细胞消耗，又熬着无止境的夜，吃饭还不准时，可每次在病人面前又摆出一副老学究的做派，不奢望能彻底改邪归正，但还是要尽力照顾好身体，顾医生，并非我危言耸听，再这么下去，你引以为傲的发量很有可能要蠢蠢欲动了”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不约而同想起当初脑回路清奇不走寻常路的姑娘送他防脱洗发液的场景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姑娘，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的生活

她说，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他说，万物皆有裂痕，唯有你的光照了进来

林之校，那束照进顾魏内心破碎之地的光，驱散阴霾，带来丝丝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