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一偏殿内/外
日影已经西斜,杨盈仍在枯坐在殿中。
李同光走到殿外,看到了杨盈,和内监甲耳语。
李同光饶有兴味:“一口水食都没沾?”
他看杨盈的眼神带着恶毒:“那你们就都走,看他慌不慌。”
内监犹疑。
李同光:“要是出事了,自有本侯担着。 ”
杨盈看到内监突然全都不见了,终于露出愕然之情,她开始站起来,走到殿边窥探,脸现慌乱。
角落里,李同光看到杨盈的样子,心满意足地一笑。
杨盈此时抬头,正好看到了李同光带着恨意的笑容离开。她愕然不已。
杨盈看着殿中已经烧残但无人再来更换的线香。
殿外日影渐渐落理。
杨盈突然一咬牙,转身出殿。
安国宫殿院子
杨盈快步走出宫殿,外面的一众内侍看到,惊愕不已,忙追了上来。
内侍甲:“殿下,殿下,你要去哪里?”
杨盈:“回驿馆。”拨开内侍甲,眼神一冷“怎么,你还敢阻止孤不成?”
内侍甲为他气势所迫,竟愣在当场。
杨盈自顾自继续行去。
宫城城楼门洞内门外
再次走到宫城门洞内门外,安国礼部的少卿匆匆赶到了:“殿下请留步。”
杨盈站定,讥讽一笑:“整整一天,大人终于出现了?孤原来还以为,贵国的礼部领的都是闲差呢。”
少卿极为尴尬:“下官今日忙着向尚书汇报来路诸事,不意有些耽搁,尚请殿下见谅。但殿下擅出宫中……”
杨盈一挑眉:“擅出?贵国国主既政事繁忙,孤现在离开,明朝再来,有何不对?难道贵国待客之道是主人不在,客人连离开都不许了?难道贵国国主不单是有意为难孤,还准备了一道鸿门宴?”
少卿张口结舌间,杨盈继续往前,内门边守着内监也不敢阻拦。
宫城城楼外
早已等候的使团众人见杨盈走出,立刻迎上。
外门的士兵横枪阻拦杨盈离开。
杨盈:“让开!”
士兵们纹丝不动。
宁远舟一使眼色,他、元禄、钱昭、于十三、宁韵瑶五人同时出手,几粒小石子轻弹,八名守门士兵全部腿软俯伏在地上。
杨盈:“不必如此大礼。”
她走向宁远舟等人。
少卿犹自跟在后面:“殿下,下官已让内监加急禀报圣上,还请殿下留步……”
杨盈回首:“少卿这么担心,难道是担心孤这么一走就不回来了?放心,明日孤还是会再来的。只是事不过三,如果三日之内,孤还没得到贵国国主关于迎帝之事的明确回答,孤便要立刻动身归国了。呵,本来孤这闲散亲王就不想管政事,无论是孤哪位皇兄正位,孤都是铁板钉钉的的亲王。哦,少卿最好也不要想着能留下那几千斤黄金。”眨眼一笑,“否则,六道堂散布在贵国国内的上百名死士,也不会闲着的。你们防得了一月半载,还能防得了三年五年?”
言毕,她扶着宁远舟的手,翻身上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去。
四夷馆院子
进了驿馆,背一直挺着的杨盈刚要松驰,但想起了什么的她又把背挺得笔直。
宁远舟了解地:“没事,孙朗已经把附近都清干净了,现在四夷馆这个院子里全是我们的人。但四夷馆之外,到处都是朱衣卫的暗哨,我们还没能联系上这边地狱道分堂的兄弟们。”
杨盈立刻瘫软了下来:“孤饿死了渴死了,救命!”
话音刚落,一个水袋就递在了她面前。
如意:“羊奶,热的。”
杨盈眉花眼笑:“如意姐! ”
她仰头大灌几口,方才缓了过来,又咭咭呱呱道:“我挺住了,按大家之前说的那样,反将了安国人一军,没丢脸!你不知道,我学你的样子,冲他们一瞪眼,他们就都让开了,我好威风,我……”突然发现侍卫们都盯着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宁远舟:“殿下今天确实是好威风,好气魄,一个人独自在宫中面对一切,还能全身而退,可谓大智大勇。 ”
杜长史:“进退有度,不堕我大梧风范。”
众人纷纷举大姆指:“殿下真棒!殿下太有气势了!”
杨盈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肯定,她激动地:“谢谢,谢谢!”
在使团众的笑脸和夸奖中,杨盈神采飞扬,但她仍略有担心地:“要是三天时间到了,安国皇帝还不理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走吗?”
如意:“不会的,圣……安国皇帝待人,向来喜欢一进一退,恩威并用,他今日冷遇了你,碰了钉子,明日八成就会见你,这样才能亲自探探你的虚实。”
杨盈开心:“真的?”
杜长史:“殿下,老臣还想知道,今日你在殿中……”
他和杨盈聊了起来,宁远舟却注意到了如意手上的一道红色的痕印,他目光一闪。
四夷馆如意房间
如意在房中对着一张朱衣官衙的结构图,认真地思考着。
敲门声。
如意:“进来。”
一见是宁远舟,她道:“阿盈睡了?”
宁远舟:“嗯,她昨晚三更就起来了,今天在宫里又撑了一天,吃完东西,跟我们说了说宫中的事,就撑不住了。你的手怎么了? ”
如意抬起手,这才注意:“啊,白天你们不在的时候,我扮成化人厂的车夫去了趟朱衣卫外头打探情况,绑绳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勒了一下。”
宁远舟拿出一瓶药膏:“我帮你上药。”
如意:“又没破皮,上什么药啊。 ”
宁远舟却不由分说地拿起了她的手,专心地抹了起来。
如意先是一怔,然后慢慢笑了,由他施为:“宁远舟。”
宁远舟专心抹药:“嗯?”
如意:“你故意找借口。”
宁远舟:“我想拉你的手,正大光明,什么时候都可以,还需要找什么借口?我啊,是心疼你,所以一点小伤都看不下去。”端详了一下,才放开她的手“好了。 ”
如意一哂:“这点小伤都看不下去,那明天我要是去了朱衣卫,失陷在里头回不来,你怎么办?”
宁远舟一滞:“那我就娶另外一个女人,和她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生一大堆……”
如意变色:“你敢!”
宁远舟正色道:“那就永远别给我这个机会,永远别再说什么你回不来的话。”
如意怔住了。
宁远舟:“我知道你是最好的杀手,为了完成任务,从来都把性命置之度外。但以后能不能请你记住,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要一个人去复仇,一个人进朱衣卫,好,我听你的。但我受不了你受伤,更受不了你……”
如意突然吻住了他,半晌才松开:“好了,别啰嗦了。我会平安回来的。”
宁远舟哑了火,半晌才摸着唇道:“以后我们吵架,你都可以用这个法子让我闭嘴。”
如意白他一眼:“你要再敢在我的面前提的别的女人,我保证让你连开口吵架的机会都不会有。”
宁远舟:“我错了。”
如意:“太快认错,没有诚意。 ”
宁远舟:“是你先说那么晦气的话,你连错都不认。”
如意:“你我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见宁远舟眼神已冷“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总行了吧?”转身继续看着案上的图“自己成天跟你那帮好兄弟百无禁忌的,现在倒管起了我来了。”
宁远舟:“我们练武的人,除了死穴,都百无禁忌。以前我没有死穴,所以无需害怕,但现在有了,就是你。”
如意一震,转过身来看着宁远舟,半晌才道:“呵,果然跟于十三学了不少。”
宁远舟捉住她,回吻过去:“这才是跟于十三学的。 ”
良久,两人才放开对方,互相依偎。
如意:“我真的会平安回来的,因为明天我未必动手,毕竟还要先查到害了我义母和玲珑的真凶是谁再说。鹫儿今日进宫,必然会向圣上提到朱衣卫袭击他之事。但我却没发现朱衣卫有什么动静,所以多半明天邓恢才会进宫。这人是我走后这两年才执掌朱衣卫的,我摸不清他的底细,所以才挑他明天不在朱衣卫衙里的时候行事。”
宁远舟:“好。明天如果安帝宣召,我多半还会陪着阿盈进宫。你记着带着迷蝶,如果有万一,及时放迷蝶求援。生死关头,就别想什么会不会拖累我了,我会安排好的。”
如意点头。
宁远舟:“我们这样有商有量的多好。”
如意:“那你以后救你们的事也要跟我商量,我做不到背叛我的国家去救你们的皇帝,但至少可以帮你们望望风,在你们救人的时候,保证阿盈的安全。”
宁远舟:“鹫儿,阿盈,这么叫起来,还真像在叫孩子们。只是可惜,一个听话懂事,另一个却是个逆子,刚才路上阿盈还说,李同光好像在宫里故意为难她。”
如意一挑眉:“真的?”
宁远舟按住她:“没干什么具体的事,就是眼神不善。就算他对阿盈做了什么,难不成你现在冲到他的侯府教训他?你以什么身份?”
如意只得坐下:“这孩子越来古怪了,也不知道我不在这几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
长庆侯府,众奴仆在院中排为两排垂手而立,齐声:“恭迎侯爷回府!”
李同光一身官服,身披披风而进。
侯府正堂 ,众亲亦众星拱月,齐声:“侯爷万安!”
李同光在他们服侍下脱去披风、金冠。
候府李同光房间,随从甲一礼:“侯爷。”
他为李同光脱去外袍。
李同光打开密室的门,此时,他只是一身亵衣,不再有任何的华丽装饰,一如当年那个无助的少年。
李同光看着满屋如意的画像。
他又走到穿着绯衣的如意假人面前:“师父,我回来了。 ”
假人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李同光替假人整理着衣着:“这些天,我不在府里,您一个人还好吗?我遇到了一个很像您的人,她也和您一样对我好,关心我,训斥我,从来也不给我好脸色,但我心里快活极了。 ”
(闪回)如意在校场宴席中训斥李同光。
如意在李同光索要他时勾起他的脸讥讽。
如意向李同光要了桑葚后转身离开,李同光失落的脸。
李同光低声:“她说我对您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那会儿我特别羞愧特别难受。可后来我想通了,您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您呢?以前是我不配,可现在,鹫儿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您保护,已经有资格和您并肩站在一起了……师父,让我喜欢您,可以吗?”
他伸出手想抚摸假人的脸,但在碰到那一瞬,他又触电般退缩了。
如意的凌厉眼神与假人叠合。
李同光抱膝在假人身边坐下,蜷缩成一团,喃喃地:“师父,我好想你。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得到你的……”
他带着浅浅幸福的笑容,睡着了。
安国正殿
安帝将一杯茶砸在邓恢脸上,邓恢那仿佛固定在脸上的笑容仍旧不变。
安帝:“解释。”
邓恢:“没有。这事绝非臣所为,但臣没有管束好下属,是臣之失职。请圣上责罚。”
安帝阴冷地:“敢动长庆侯的,无非就是那些嫉妒他的人。可长庆侯算是一条狗,那也是朕的狗,朱衣卫是朕的私兵,竟敢擅动?朕不想责罚什么,朕只想哪些背着朕动用朱衣卫的人死! ”
邓恢:“是。”
安帝:“要是查不出来,你跟你的手下一起去死。”
邓恢:“是。”
安帝看他仍然笑容不变,这才怒气稍平,冷哼一声:“朱衣卫是否与北磐勾结,也必需查清。”
邓恢:“是,但臣以为,臣的手下,即便敢与朝中大臣有所勾结,也不敢与北磐……”
他奏报起来。
一位换茶的宫女轻步退出正殿。
安帝(o.s.):“对了,还有梧国礼王之事,叫礼部的人进来! ”
宫女脚步匆匆地在宫殿中行走。
宫女在一宫殿外挂出一只鸟笼,鸟笼上系了两根彩绳,鸟不停地叫着,声音颇大。
另一宫女闻声前来,装作去喂鸟的样子,在鸟笼底部摸出一小卷密信。
朱衣卫右使房间
迦陵展开手下送上的密信。
迦陵手下:“那位御前宫女情郎的妹妹是今年属下新召进的白雀,所以消息应该可靠。”
迦陵腾地站了起来:“我们的人勾结北磐人杀长庆侯?这是哪跟哪?!”
迦陵手下也变了颜色:“什么?! ”
迦陵焦急地徘徊着:“绝对不是我这边的人干的,肯定是陈癸那边。”
迦陵手下:“陈左使?!”
迦陵:“其他人调动不了这么多人手,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他最近和朝臣们来往频密……”徘徊,突然急了“可他私下派了几十个人去合县,我也私下派了几十个人去合县。珠玑她们还全折在合县了,这事该怎么跟邓恢解释?!难道北磐人也和那个如意有关?不然事情不可能那么巧,全在一个地方出现…这该死的如意,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
迦陵手下也急了:“那,那怎么办?圣上怪罪下来,以邓指挥使的行事……”不寒而栗。
迦陵:“御前宫女传出来的消息,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迦陵手下摇头。
迦陵:“那我们马上就走,就说我临时收到珠玑暴亡的消息外出察问了!只要避过第一波,等邓恢把火发完了,又或是处置了了陈癸,我们就算逃过一劫。以后就算受罚,也能轻点。他总不能一下子就把左使和右使全处置了!”
迦陵手下大喜:“是!”
她替迦陵拿起披风,两人匆匆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