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38

（梦境）如意的梦境，也是刀光剑影，她正拼死与无数看不清脸的剑客博斗，在剑客身后，被绑带走的有昭节皇后，有她刚刚死去的义母，还有玲珑。

她们都在叫着：“如意，救我，救我！”

如意不停挥剑：“娘娘、娘！玲珑姐！”

她与剑客们博斗：“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现实中，如意正躺在观中的地上，满口说着胡话，脸烧得通红，胡乱地挥舞着双手。

宁远舟拿着浸湿的布巾匆匆而至，他将布巾敷在如意额上，又扶起如意，想喂她吃药，但如意牙关紧闭，怎么也撬不开口。

如意突然惊厥，她抽搐式的弹了起来又落下：“杀，杀，杀！”

宁远舟忙控制住她，却再度被她滚烫的额头烫了一下。

宁远舟一咬牙，抱起如意，奔了出去。

清风观外

宁远舟横抱着不断惊厥的如意走入水中，当走到齐腰深的时候，两个人同归浸入水中。

水中

水底，月光漫射，犹如一个另类的水晶世界。

晕迷的如意下意识在水底不断挣扎，想要浮上水去。

宁远舟坚定地抱住她，拿出药丸，以口渡气的同时，也将药丸送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如意渐渐平静下来，接着着水下睁开了眼睛。

宁远舟看见了如意清醒的眸子，这时才抱着她冲出水面。

宁远舟和如意大口呼气。

宁远舟：“你清醒了吗？”

如意点头，身边却浮起了一圈血水。

宁远舟忙又抱着她往岸上走去。

岸边

如意冻得发抖，宁远舟紧紧地抱住她：“一会儿就好了……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伤，可是你在发热惊厥，要是不马上退热，我怕你醒不过来…… ”

如意颠三倒四：“他们杀了我娘，虽然只是义母，可她也是娘。珠玑，他们知道我是如意了，你杀光了他们没有？”揪住他的领口“有没有？”

宁远舟：“有，我检查过，他们每一个都死了，一共二十九个，对不对？”

如意颤抖，牙关格格作响，神经质地：“对，对。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娘娘，义母，玲珑，我要为她们报仇，可她们全都死了！ ”

宁远舟更用力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你还有我，我们还会有孩子。”

如意又陷入了迷蒙，她推开宁远舟，瞪着他：“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不肯和我生孩子，你一直在利用我！你说我是同伴，你给我雕玩偶，可你和他们一起伤了我，我好痛，好冷，”猛然发作“滚开，你滚开！ ”

宁远舟：“我不会走的，你放心，这一次我哪都不会去。”

如意挣扎不开，发起狂来，重重地一口咬在他的腕上，宁远舟立刻腕上出血。

但宁远舟还是没有动，一直紧紧地抱着如意。

如意似乎清醒和平静了一点，她舔着唇上的血，含糊地：“咸的，你流血了……你不疼吗？”

宁远舟轻轻地放开了她：“不疼。你看。”

他伸出双手，除了左腕上刚才如意咬出的伤口，右手手背上还有一个模糊的牙印疤痕，两个伤口并列在一起：“这个，也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咬的。是不是很对称？ ”

如意怔怔地看着，伸手去摸那两处伤口，突然又抬起头来：“你是宁远舟。”

宁远舟：“对，我是宁远舟，你的宁远舟。”

如意：“你真会和我生孩子？ ”

宁远舟：“会的。如果，如果这一次去安国，我们能平安回来，只要你愿意，我还会给你一个家。”

如意：“家？”

宁远舟：“对，男耕女织，儿女绕膝，一个真正的家。”

泪水从如意眼中涌了出来，她喃喃地：“真的？”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摔倒在宁远舟怀中。

宁远舟一探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土地庙

杨盈和杜大人在土地庙内站立不安，不时望着外面被火光照亮的天际。

杨盈：“是哪来的盗匪？是安国人吗？”

杜大人：“殿下稍安勿躁——”发现杨盈的衣服，皱眉“殿下这身衣裳是——？”

杨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强行道：“事出从权，临时换上的。”

杜大人：“郑侍卫，请你出去。”

郑青云正想说话，杜大人提高了嗓门：“出去！ ”

郑青云只得讪讪退出。

杜大人坐在庙门边，不容违逆地：“殿下去后殿休息吧，这里自有老臣来守卫。”

杨盈不敢多言，一拱手，转到了神像壁后。

土地庙外

守在庙外的孙朗也正心急如焚，他对手下道：“以老钱他们的本事，打发那几个盗匪怎么要了这么长时间？”

这时，手下甲匆匆赶到。

孙朗：“怎么样了？”

手下甲：“不妙！盗匪倒是被打退了，可藏在房里的黄金全没了！”

孙朗：“十万两黄金，全没了？六千多斤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运走？”

手下甲：“钱都尉说他们是调虎离山，冲着金子来的，现在他们都去追盗匪了。老于叫我来帮你，要我们务必守护好殿下。”

孙朗看了一眼正在门外徘徊的郑青云：“好！可是这里头一定有古怪，这小子一来就出了这么多事，绝对有问题！”

孙朗和手下甲对视一眼，向郑青云走了过去。

郑青云见他们接近，觉得不对，步步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土地庙后殿

杨盈正跪在蒲团上默默祝祷。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巨响，接着有打斗声传来，杨盈紧张起来，抓了香炉当作武器，警惕地盯着外面。

郑青云头脸带血，执剑奔了进来：“殿下，快跑！”

杨盈来不及多想，就被郑青云拉着跑了出去。

土地庙外

土地庙外有几名使团侍卫倒地，但不见孙朗他们，杨盈：“老七，云江！”

郑青云把杨盈抱上马：“别管了！”

他也翻身上马，带着杨盈奔驰而去。

杨盈：“出什么事了？”

她身后的郑青云：“盗匪抢了黄金，我们先逃命再说！抓紧我！”

杨盈惊魂未定，紧紧地地抓紧了郑青云。

马影消色在夜色里。

道路

宁远舟怀中抱着沉睡的如意，也骑马行走在路上，但是他马速很慢，并注意着如意的脸，惟恐将她惊醒。

如意慢慢地睁开了眼，初时还有些不清楚，但几乎是立刻，便眼神清明，想要坐起身来。

宁远舟安抚她：“别担心，你很安全。 ”

如意：“我们在哪？”

宁远舟：“回合县的路上。天快亮了，刘家庄死的人太多，我担心村民会上报给安国的守军，就将那些朱衣卫的尸体都处置了一下，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

如意：“珠玑死之前才知道我是任辛，他们应该还来不及把这个消息传回总卫。”闭了闭眼“我义母呢？”

宁远舟：“在后面。我不知道你想怎么安葬她，就没有擅自作主。”

如意探头望去，只见宁远舟身后还跟了一匹马，马上有一具包裹好的躯体。

如意：“我没有那么多讲究，找个清静的地方，让她入为安吧。”

山林

天际已隐隐露出一线亮光，如意和宁远舟在一处新坟前，坟前并没有墓碑。

如意拈土为香：“我其实和她并不太熟，五年前，她救了旧伤复发的我，帮我上药。后来我帮她干活，她给我做饭，没过多久，她就跟村里的人说我就是她那个出嫁后落水的女儿。到死，我也只叫过她几声娘。但刚才，她为了不让我受制于人，自己撞在了朱衣卫的剑上。 ”

宁远舟：“论心不论迹，无论你怎么称呼她，她都是你娘。”

他走过去，跪下。

如意：“你不必如此。”

宁远舟：“你过来。”

他拉着如意跪下：“我们一起。”

如意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和他一起并排磕了三个头。

如意：“您安心去吧，以后，我会为你报仇的。”

宁远舟：“你昨晚已经为她报仇了。”

如意：“还不够，我已经查清了，梧都分堂灭门案的真正幕后主使，不是朱衣卫的指挥使，就是现任的左使或右使。”

她起身，坚决地：“他们才是害死我娘的罪魁，只有他们死了，我娘才能瞑目。 ”

宁远舟：“你已经杀了二十九个人了，你娘的仇已经报了。”

如意：“你嫌我杀性太重？你是六道堂的堂主，手下冤魂无数，有资格这样说我吗？”

宁远舟：“有，我敢对天发誓，自从六道堂至今，我手中从无冤魂。就连战场上，我杀的也只是那些先对我动手的人。 ”

如意怔住了。

宁远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昭节皇后会给留下那么一句遗言，让你别爱上任何男人，却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意：“她不愿意我一个人孤单。 ”

宁远舟：“不，她希望你通过孩子，忘记杀人、忘记复仇，慢慢的走入正常人的生活。你再仔细想想，她对你到底说过什么？”

（闪回）火光中，昭节皇后：我命令你去一个全新的地方，替我安乐如意地继续活着。你是个傻孩子，除了杀人，别的什么也不懂。我只要你记得一句话：“这一生，千万别爱上男人，但是，一定要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

宁远舟：“她只希望你安乐如意地活着，并没有要你帮她报仇。”

如意：“不，她没有说不让我报仇，她只是让我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要爱上男人。”

宁远舟：“难道你不爱我吗？”

如意：“当然不，我只是喜欢——”

宁远舟：“喜欢和爱，有什么不同？你会因为我而嫉妒、会回应我的担心，会牵挂我的伤情，你喜欢和我缠绵，喜欢我的陪伴，就算是在发热谵妄，杀疯了眼的时候，你还是本能的相信我、依赖我，难道这不是爱？”

如意说不出话来。

宁远舟：“你的娘娘那么关怀你，为什么却要你别爱上男人？你说她与安帝伉俪情深，可为什么她宁死也不肯让你把她救走？为什么一国皇后遇火，她的夫君却没派侍卫来救援，只让你一个人孤身赴险？为什么你从火场脱险后就被打入天牢，为什么你家圣上明知道你对昭节皇后忠心耿耿，却从来没有宣召你，就判了你死罪？为什么之后他就严禁朝野提起你的名字，连我手下的地狱道最能干的探子也查不到你的多少资料？……这些问题，因为顾及你跟昭节皇后的感情，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有提过，可今天，却不得不说了。 ”

如意失去了语言能道，半晌才：“为什么？你告诉我？”

宁远舟：“最大的可能，就是昭节皇后对安帝失望了，安帝或许不是害死她的直接凶手，但肯定没有全力救援，所以她才主动求死。她有儿子，但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挂记的只有你。她希望你别再当朱衣卫的杀手傀儡，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她又知道你对情爱一知半解，更担心你会步上她的后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才会留下那么一句别扭的遗言。”轻抚早红了眼圈的如意“她只希望你安乐如意的活着。 ”

如意：“娘娘，娘娘……”

她含泪凝视宁远舟：“那，你是那个我不该爱的人吗？”

宁远舟：“我是那个在你义母坟前和你一起磕头，心中许诺会对你一生一世好的人。 ”

如意：“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因为我逼你生孩子？”

宁远舟：“因为我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别的女子，能像你这样和我心意相通。我是刀口上舔血的间客，我加入六道堂的第一天，就知道这辈子都会活在没有阳光的阴影下，刺探、潜伏、杀人、情资、刑讯，我的生活，全是这些不能对外人言的隐秘。所以我一直拒绝，不，是害怕和别的女子相处，因为她们不可能理解我，一旦发现我伪装在正常人面具下的真实，更会害怕我、恐惧我。但你会，你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同样的默契，我了解你的痛苦，你也明白我的无 奈，我可以完完全全地在你面前敞开自己。”闭上眼“呵，是不是于十三突然附身了，我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跟你说了这么多。”

如意早已泪流满面：“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答应我？”

宁远舟：“因为一个饿久了人，突然看见满堂珍馐，只会觉得那是个幻觉。因为我也害怕这一次去安国会一去不回，与其死的时候牵肠挂肚，还不如在一开头就不要开始。 ”

如意将他抱入怀中，低声道：“那为什么你后来又改主意了？”

宁远舟：“因我也怕孤单，更怕你孤单。”

两人四眸相望，宁远舟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时，朝阳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明亮的阳光给两人相拥的身影镀上了金边，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