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记住教训了吗？

许临“先生，今天…我可不可以晚回去一会？”

　　许临拍完今天的戏份是下午四点半左右，他寻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拿着手机给杜尧打电话。

　　电话另一头传来杜尧低沉的声音：

杜尧“加班？”

许临“……不是。”

许临心中惴惴，不敢和杜尧说实话，但是也不敢说谎，吭哧了许久，最终半讲半遮的道：

许临“就是…唐普叔……找了些人，然后…想大家吃一顿饭……”

杜尧“什么人？”

许临“…一些……工作上的同事。”

见先生追问，许临的心脏剧烈到几乎要跳出来，声音显而易见的底气不足，只不过他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没有注意到。

　　半晌，沉默了许久的另一头再一次传来杜尧的声音：

杜尧“不准。”

许临“可是先生……”

杜尧“六点半李世会去片场接你，把地址发过来。”

　　杜尧说完，不待许临再多说一句便直接挂了电话。

　　因为中午的不愉快，唐普几乎一个下午都没有理许临，许临和他搭话他也爱搭不理。许临原本是真的打算去的，只要征的先生同意他晚回去，那酒喝也就喝了，大不了回去挨一顿揍，可先生连让他晚归都没有同意，甚至还将他回去的时间提前了，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变化的时间，许临此刻心里压抑的非常难受。

　　随着时针指向六，分针一分一秒的流逝，始终没有将地址发过去的许临内心既忐忑不安又带有一丝期盼，他早就将手机关机了，期盼着六点半的时候不会发生任何事，然后等他回去，他可以说自己的手机掉进水里开不了机，忘记发地址了。

　　可许临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六点半的时候，李世不仅来了，身后还跟着这部片子的总投资人黄总，这人待李世，一口一个“李总”，态度十分客气。

　　当李世站到他面前，当着所有人叫他“小少爷”的时候，许临的大脑“嗡”的一声，随后便是一片空白。

　　许临最终还是坐上了回程的车。

　　那是杜尧的专车，即便这里没什么人够得上资格见杜尧一面，可却没几个人不认识杜尧的车。

　　许临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哭了一路，泪水无声的密集的不断涌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憋的小脸涨红，痛苦不堪。

　　凭借李世这番行为，今天过后，他大概在娱乐圈里会永远和杜尧绑在一起，然后他会一帆风顺，会大红大紫，会功成名就，所有人都会为他开后门。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许临不禁会想，如果他没有自作聪明，而是乖乖向先生发了地址，或许他可以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偷偷跑上车和李世离开，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他和杜尧有一层关系。

　　可是没有如果，他的行为惹恼了先生，这是先生给他的教训。

　　先生的脾性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整治人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没有几个人能受的住。今天待小少爷这出大概只能算是稍微抬了抬手指，连皮毛都算不上，可小少爷却已经难过成了这副样子。李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许不忍。

李世“等下见到先生，你懂事一些，千万别闹脾气，先生疼你，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没有得到先生允许，李世不敢告诉许临他其实已经让人封了片场众人的口，除非是不想在S市混下去了，否则谁也不敢把今天的事往外透露一个字这件事。

　　杜立德平素对许临总没什么好脸色，而且经常告状，但那仅限于杜尧心情不错的时候。他是杜家的老人，以前是在老宅伺候的，对杜家十分忠心，许临是杜尧床上的人，杜立德免不得会对许临严格。

杜立德（管家）“……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见到许临狼狈的样子，杜立德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瞪着眼上下打量了片刻，终是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道：

杜立德（管家）“去洗把脸，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去见先生！”

　　许临怔了征，然后沉默着点头。

　　许临敲门进入书房时，杜尧正在练字，写字桌的左手边燃着一盘香，右边则摆放着纸张和墨盘。

　　许临叫“先生”，杜尧并没有理他。

　　许临继续喊，三声过后，杜尧掀起眼皮看了许临一眼，说不上冷漠，但透着些往日里没有的冷淡，所以许临不敢再叫了。

　　许临一直在书房中央站着。

　　可直到在书房站到腿疼发麻，杜尧还在写字。

　　许临心中本就难受，此刻再一想起明明是先生做了过分的事，但非但没人安慰他，还所有人都劝他要懂事听话一些，许临的委屈里便又多了点叛逆。

　　他不敢抬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因为紧张和不安勾在一起用力的搅着，嘴上不甘而又有些懦弱的小声质问：

许临“……先生今日这样做，是因为我想晚回来吗？因为我没发地址？因为我不听话，所以先生想要整治我，想让我知道我应该要乖乖听话吗？”

　　由着许临一直在那里质问，杜尧并不理，将手中那篇节选自《大品般若经》其中一节的《摩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默完，用镇纸压住，这才缓缓放下毛笔。

　　听到隐约的响声，许临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见先生似是腾出了空闲，他心内紧张不安的情绪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委屈和不甘瞬间哑火。

　　书房里没了许临的聒噪，立刻安静下来。

　　杜尧用镊子将香炉上的镂空盖子取下换上不透气的密封盖，开窗通风，然后到书房里间的盥洗室简单冲洗后将身上被浸了熏香的衣服换下，这才又回到书房外间。

　　香已经灭了，冷空气透过打开的窗吹动窗帘争先恐后的闯进来，只穿了一件薄睡衣便匆忙赶过来的许临此刻被冻的有些瑟瑟发抖。

　　杜尧瞥了一眼许临，越过他走进与书房相通的茶室。许临硬着头皮跟上去，几秒后，在杜尧落座前，许临条件反射般普通往常一样乖巧的提前跑过去帮他把凳子拉了出来。

　　杜尧没动，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一双凛冽的眸就那样注视着许临，将许临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许临做完这动作也愣住了。人怔在原地，按在椅子上的手指在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尴尬，是委屈，是强忍情绪的颤栗。良久，静谧到掉下一根针都能清晰听到的茶室里，传来许临哽咽的抽泣。许临低着头，蓬松柔软的额前发挡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情绪，但汹涌滚烫的泪水在一颗颗滴落到地毯上。

　　原本，杜尧这一次是真的想给许临一个教训。

　　许临太大胆了，不仅不爱惜身体，还想破他定的规矩，想和他撒谎。

　　杜尧知道许临会难过，他已经做好了许临来和他闹的准备。但许临没有，除了方才在书房外间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质问，许临只是一直在表达他的委屈。杜尧不是一个心软之人，但许临，总让他忍不住想要怜惜。

杜尧“过来。”

　　这是许临回到家后，听到的杜尧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许临拿衣袖擦了擦眼泪走过去。

　　杜尧有些冰凉的大手抚上许临热乎乎的因为有泪水而又有些粘腻腻的脸蛋，挑起他的脸，然后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的注视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那双早就哭肿的眼，那眼里布满的泪水与红血丝。

杜尧“你今日让我不太高兴，许临。”

许临“…对不起……先生。”许临并不敢与杜尧对视，嗓音沉沉的，带着哭后的沙哑和哽咽。

杜尧“你记住教训了吗？”

许临“是……”

　　许临点头。

　　怎么会记不住呢，这么深刻的教训，他不止记住了，还刻骨铭心，令他胆战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