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嬴政38

　　灯影摇曳，仅留两盏宫灯的内殿里帘影交叠，略显昏暗，秋瞳坐在床沿，用沾湿的布巾给高烧不退的皇帝陛下润唇。

　　快四个时辰了，期间他迷糊的呓语过几句，发了汗，却还是昏睡不醒。

　　人影映上帘子，叠云掀开帘子走近床榻，端着托盘走到秋瞳身边。

　　“殿下，药熬好了。”

　　秋瞳看了褐色的药汤一眼，白烟氤氲的药，有一股难闻的草药味，秋瞳端起药碗，不自觉捏起汤匙搅了搅，“太医那边处理好了？”

　　皇帝陛下生病的消息不能传出去，来给陛下诊脉的太医是经由赤玉军的手，自然也要扫清痕迹。

　　“殿下放心，已处理妥当。”

　　影密卫首领章邯在养伤，影密卫群龙无首，只能听公主殿下号令，如今陛下寝殿已在她们掌控之中。

　　窥伺帝国的人太多，这样小心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去吧。”

　　叠云轻声应是，退了两步，又停下，道，“您吩咐找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午安伯案中的苦主，那个忍辱负重的青年，今天下午，公主让她亲自去找的人。

　　“先让他跟着蒙毅，等合格了，再提其他。”

　　“是。”

　　叠云退下去，连带着将殿内宫人带到外殿，合上了殿门。

　　等殿里只剩秋瞳和昏睡的陛下，秋瞳才咬着唇，吸了吸鼻子，眨了好几下才眨去眼中水汽，端着碗的手难以抑制的在抖。

　　看着他在眼前倒下，她真的吓死了，呼吸都有片刻停滞。

　　见惯了他强悍如山的模样，就以为他好像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其实，他也不过肉体凡胎，食五谷杂粮，会生病脆弱。

　　药放温，秋瞳舀起药喂到嬴政嘴边，一喂，就从他嘴角流下去，秋瞳急忙擦去药渍，看着他眉眼，放空了几息，端起碗喝了一口，倾身口对口渡进去。

　　药很苦，涩得要命。

　　喂完药，喝了两口水，嘴里还是那股苦涩的味道。

　　挥之不去。

　　空了的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秋瞳褪了鞋，蜷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口，才稍感安心。

　　“父皇，瞳儿给你唱歌好不好？”秋瞳闭上眼，唇角微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循环往复，不知停歇，一首战歌，被她轻柔的嗓音唱得婉转温柔。

　　“唱得不错。”

　　忽闻一声嘶哑的低语，秋瞳失语，猛然睁眼，抬头，只见他疲惫的半阖眼，唇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过，哪有人对病人唱战歌的？”

　　秋瞳鼻尖一酸，脸颊蹭着他胸膛，“好，那瞳儿换一首。”

　　她吸了吸鼻子，眯着眼张嘴便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她声音轻灵，明明是同样的曲调，嬴政却觉得她比其他任何人唱得都好听，比任何人的歌声更能触动心弦。

　　一首歌反反复复的唱了好几遍，唱到最后，真的成了催眠曲。

　　头顶的呼吸平缓，稍重，秋瞳动作轻巧的坐起身，穿好鞋，站在床边给他掖好被角，正要走，又咬了咬唇，俯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她想留下来陪他，却明白要是明日他知道她在他这里过夜，多半会不高兴。

　　“好梦，阿政。”

　　最后二字，几不可闻。

　　这场禁.忌，连唤你名字都是一种奢望，可我，还是愿意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