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引子

距离吴邪把张起灵接出来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会时不时担心张起灵是否其实自己并不愿意待在雨村，或者有没有可能突然一下连招呼都不打就又跑回张家去，以及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其实人根本没接出来这之类的事情。

吴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忧心忡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经常会看着张起灵发呆，睡前或者醒来之后也都得先确认一下张起灵是不是还在雨村。这类动作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举手投足间反映出他的焦虑。

张起灵当然看出了吴邪的顾虑。

这十年来吴邪的变化不仅是外表，内心也变化了很多，这些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会主动提起，但是他都知道，也都明白，于是张起灵主动搬着被子来到吴邪的房间里，借口说看吴邪睡眠不好，自己睡在这方便照顾他，吴邪表面上勉强答应了，实际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得了便宜。

而这类事情好不容易以张起灵这样半强迫的方式得以解决，吴邪又开始担忧新的事情。

比如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不是一场梦，还是是自己病得不轻，其实早就要离开了，或者说张起灵那么长寿，自己终究是张起灵要告别的人，他到底应该怎么面对他们的告别……有些东西像梦魇一样驱之不散，但是这些陈年的心事开不了口，吴邪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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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回来的第二年，在张起灵守着戒烟和督促喝药的情况下，吴邪的身体总算是比起之前好了不少，吴邪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正好刚开春不久就是吴邪的生日，生日那天张起灵主动提出要给吴邪煮碗面给吴邪当做早饭，他特意早早晨练完去到镇上买了面，于是吴邪早上起来就看到张起灵已经钻到厨房里开始下面了。

面条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汤颜色也很好看，白花花的，看上去还是骨头汤。但是等吴邪夹起来，却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面条很长一根，似乎想一口吸溜完得吸溜好半天。

吴邪觉得纳闷，想着可能是张起灵买错面了，这大概是长寿面。之前自己老家有老人过七八十大寿的时候请客吃饭就有这么一道菜，每个人碗里夹几根面，虽然是几根面，但是面很长，那么一看也有小半碗。

自己虽然算是退休了，但是怎么说也才四十岁，怎么都不至于说是到老头的年纪了，虽然不算年轻，但是怎么都算不上老。

于是吴邪就抬头问坐在对面的张起灵，“小哥，你这是不是买的长寿面啊，我可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啊”，胖子凑过来一看，这面当真是好长一根，也跟着调侃“小哥，我们仨里要论年龄，谁能比得上您啊，还得数您年龄最长了”。

吴邪觉得好笑“小哥，来，今天我过生日，敬你一根”，说着就准备夹一根面到张起灵的碗里，筷子还没伸过去就看到张起灵摇了摇头，抬手把吴邪的碗挡回去了。

胖子看吴邪还傻傻的端着碗站在那保持着一个夹面的动作，开口说“我说天真啊，这面是小哥煮给你吃的，你要回敬小哥，得自己重新煮碗面才行啊，你怎么能拿人家煮的面敬呢，你这不是那什么借……借花献佛吗？”，吴邪看了看胖子，不解地坐下了，只当是张起灵太固执了，哪有什么送给寿星的面就一定得寿星吃完的道理。

不过今天的面煮得实在是好吃，张起灵虽然下厨并不多，但是学习能力极强，偶尔在厨房帮忙看着胖子掌厨，早就已经学会了。

吴邪低头吃面，张起灵就在对面看着吴邪吃，吴邪通过前几年的训练对目光很敏感，他察觉出来张起灵那哪是看着他吃，分明是盯着他吃，一顿面吃得他如芒在“头”。

好在味道实在是鲜美，虽说顶着张起灵的目光，吴邪还是吸溜两下嗦完了面，几口把面汤喝掉，双手一摊，把铮亮的碗底展示到张起灵面前，张起灵这才点点头，拿过吴邪手上的碗走去厨房。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身影进入厨房，一边盯着张起灵的动作，一边悄悄问胖子“小哥他今天怎么盯着我吃面啊？”胖子看着吴邪“你去问小哥呗，我又不是小哥，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吴邪摇摇头“和你怎么说不通了，肯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还能有什么猫腻，我说，小哥他好心给你过个生日，亲自下厨给你煮碗面吃，你还在这想东想西的，看这面汤这么鲜，胖爷我想吃还没份呢，去去去，你就不能少想点儿，一天到晚的想这么多，小心以后老年痴呆”

“你才老年痴呆呢”吴邪瞪了胖子一眼，不再理会胖子，转过头看张起灵在厨房处理碗筷，想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不知道张起灵这么做想表达什么。

雨村的日子往往忙碌又闲适，普通而多种多样的农活阻碍了思绪的翻飞，白天在劳作中悄然而逝。

等到晚上躺在床上，吴邪才终于又想起早上的事情，翻了翻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张起灵“小哥，早上你煮的那面，是有什么讲究吗，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张起灵转头看向吴邪，摇了摇头，说了句“别多想”，起身把吴邪翻身弄乱的被子重新掖好，就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吴邪看张起灵这个反应，知道是不打算告诉自己的意思了，想来想去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就放心好了，便也放空脑子，渐渐地有了些睡意。

吴邪隐隐约约快睡着了，张起灵才轻轻地翻个身，正对着吴邪。

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吴邪小半个脸都裹在被子里，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明晃晃的照在吴邪的脸上，此时张起灵连吴邪呼吸时嘴唇不自觉地开合都看得清清楚楚。好一会，张起灵才轻叹一声，“吴邪，我想你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