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十章

　　明亮的卧室里，魏殴坐在电脑桌前，在键盘上不停的敲击，内容便是他想对二姨岳振布说的一些话。里面自然是有一部分真心话，更多的则是想拉拢岳振布，矛头一致对准母亲岳振冬的打算。就算不能完全拉拢岳振布，起码也不能让岳振冬一个人把话说完了。对此魏殴想了又想，在记事本上不断的组织语言，因为想写的话太多，便没有直接在聊天对话框里写。

　　记事本里的内容如下：

　　二姨，早上好！

　　近来新毒株猖獗，请多加注意防范！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言了，总之特殊时期，多多注意身体！

　　我最近想了想，有些话还是打算和你说说，虽然这些可能你早就心知肚明了，我说出来也许只是多此一举。但是我考虑再三，还是打算说一下。

　　我知道你几十年来一直在帮助我家，对此我非常感谢！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就凭我妈妈，她一辈子基本上没怎么工作过，也没做生意，更没学历、没见识，靠她自己，肯定不可能攒下那么多存款。我小时候不知道这些，再加上我妈妈经常给我灌输她的那套思想，她是什么思想？我都不好说得了，你肯定心中有数，说出来都很难听了。她年轻的时候不工作，靠着在你这里放高利息翻本来的钱，她觉得是理所当然，好像你有钱就有义务帮她一样。我很少听到她说你对她的帮助，只是经常抱怨，好像大家都在坑她。小时候我不太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细节，现在我才逐渐理解。

　　我现在看到我家平时的开支，低保和银行利息肯定是连零头不够的！我也拿着她的钱，帮她做投资放款，利息比银行是高得多，但是在4倍LPR的法律标准线以内。我连本带利全部给她了，一分钱都没要她的，合同也是我去写的，民间借贷相关法律法规的条条款款都是我在研究，她什么都没做，却在后面一直说我，这样不对，那样不好的。我心里也很难受，再加上知道你以前帮她的细节后，我也终于理解到了你的感受。做好人没好报是真的太令人心寒了！

　　我知道一年前，就是因为我读没读书的事情，给居委会对接，你们两个说的话有出入，就吵起来的。其实这个事情没什么值得去争的。她给我做的在校学生假证明，你说我有病没读书了。其实这个事情说漏就说漏了，没啥大不了的，这么小一个事情，只要最终能把居委会应付过去，最后结果是一样的就行。况且低保那点钱确实对我家也没什么用，吃不吃都无所谓了。就这件事情而言，只要双方都心平气和的解释清楚，以后尽量说话一致就行了。吵架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只能激化矛盾。她以前对我也是这种，所以，以前我还来你家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出于传统思想，大多数亲戚都会下意识认为是我当儿子的问题，却很少会去说她，她就觉得自己更有理了。我平时也不善言辞，所以没法很好给你们表述我真正遇到的事情和内心真实想法，也因此整出来不少误会。我希望我能通过打字发文章，把这些事情讲清楚，今后不用再添堵了。

　　我记得上次你们吵架之后，过了几天，你就打电话过来谈事。我妈当时没接，她非要我来接电话跟你说。我当时都在劝她，你毕竟是她姐姐，你都能做到不计较了，主动打电话过来谈事，她当妹妹的还在生气的话，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她的想法很离谱，其实整个岳氏家族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早就有不少存款和房产了，完完全全有做生意的本钱，可以自己干点事情，做些生意什么的都行，但是她就是耍起，什么都不做。过年的时候又装穷，我以前一直都以为她真的是一分钱没得。她就是很小气，不想给侄儿、侄女们发压岁钱。又想大家都像尊敬四姨那样尊敬她，（我也知道四姨其实几十年来就当个护士，也是二婚家庭，拿固定工资吃饭的人，四姨对待这些侄儿侄女就大方多了）自己不愿付出，又想赢得别人尊重，这本来就不实际。

　　我小时候，她其实也乱整，你知道我以前很瘦，而现在又比较胖。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干瘦人的胚型，她连我读书的时候生活费都要克扣，结果导致我童年的时候她又觉得我长不高、长不胖，发育迟缓，带起我去渝山儿童医院看病！现在想起都讽刺，一边说没得钱，饭都不让我吃饱，一边又拉着我去看为啥子长不高，这种做法我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我以前中学的时候，理科成绩也不错。一个几百块钱的物理竞赛她都不支持。口口声声给我说是因为她没得钱，但是，我又不是傻子。她平时对自己就比较大方。换句话说，要是真的很缺钱，她就应该去工作一下，哪怕是低收入工作，身体条件不好，能做一点是一点，那也都比她在家耍起好。结果，她又不做。我每周找她要个饭钱，就纯粹只是生活费啊！一分零花都没得！她都还要哭穷！整得我好像用她的钱是错误的一样！当时我又小，不太懂这些，搞得我都有负罪感了，特别压抑。

　　后来我高中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读书，我现在都在为这辈子没读大学而深感遗憾，而是我脱髓鞘脑病问题比小时候严重了，一直失眠，可能你都不敢相信，我严重的时候失眠得比现在四姨还恼火。吃思诺思和阿普挫仑这种安眠药效果都不好。当时我静息心率一直居高不下，加上我小时候心脏就做过手术，生怕继续熬下去要出事，所以这书确实是没法读了。如果强行坚持下去的话，我有预感多半会猝死。只是很多人不理解，青少年为什么会像我这样失眠，以为我是晚上在熬夜玩手机，其实我当时连手机都没得。很多误解让我很难受。

　　然后我就去渝山看病了，看完其实也还是差不多，天天在家耍起，我也闲不住，就去恢复力量训练了。其实最开始我训练受伤是因为那时候状态很差，腰椎以前又做了手术，离开了体工队，也没得教练带我练了，导致那个时候我的训练方法并不科学，都是我在自己摸索。我妈她一点不理解，只会劝我放弃。可我人是活着的，总得做点什么吧？总不可能一直瘫在床上吧？现在我自己的力训馆里面，很多学生都是父母在训练，带着孩子一起来，别人的父母一开始就知道应该花点钱找专业的教练学习，尽量规避运动损伤。她呢？什么都不想帮我做，只晓得劝我放弃，然后进厂。问题是她明明知道我是失眠很严重，作息无法做到规律，读书都不行了，进厂做流水线，还要轮班，那更是不可能！而且那种流水线工作只能让人一辈子麻木，没得提升空间。她又想我又出息，又要我去做流水线工作，你说她这个逻辑是不是前后矛盾？

　　我现在长期失眠只能做点时间短的事情，上次去渝山读汽修，我也是后面因为睡不着觉，读到一半便读不下去了。现在我可以做高强度、短时间的事情，但是做不了低强度、长时间的。所以我现在做的工作并不只是因为我爱好它，而是它相对来说时间更好安排，更适合我而已。

　　以前我自己还不知道事情原委的时候，我妈她经常给我播种仇恨，让我觉得好像是你们害了她一样，现在我了解到更多后，才意识到问题基本上都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哪怕是李姑爷（李升永），虽然他说话很多时候不好听，态度有点凶巴巴的，但是抛开情绪问题这些来看。小时候我在幼儿园惹祸，还有后来在网上说了不该说的话，李姑爷都来帮了忙的。你们的帮助我都心里有数，这辈子都不会忘！只是曾经一直在听我妈个人说话，导致我被她的只言片语影响了对客观事实的判断。现在想起，我以前对你们的一些不礼貌行为，也是当时我不知事情全貌，这里我还是需要道个歉。“对不起二姨！我以前没看清楚事实！就被我妈乱带节奏，实在是很抱歉！”

　　如今，我已经不指望能和我妈妈交流什么了，她的脑壳已经固步自封了。我经常试图和她讲道理，可她都听不进去，只会耍性子，闹情绪。我憋在心里的一些话，平时和雁姐（李雁）说过一点。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亲口跟你说说。

　　我妈经常拿我和别人的娃儿比，甚至是和电视里面那些不切实际的比。她总是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儿子给自己父母付医疗费，开豪车带父母去自驾游。结果她又忽略了别人儿子的豪车是父母买的，工作是父母拉关系去找的。她自己都耍了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要怎么去花钱培养我，规划什么，又只强调我要给她养老。我实在无能为力，我只能尽我能力范围内的最大努力去帮她了，她又觉得我比不上别人家的儿子。其实话说直白难听一点，那就是，她只看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却从来不看别人家的父母。

　　冒昧的拿坤哥（李金坤）来说的话，我其实也知道坤哥从小成绩就不怎么好，年轻的时候混社会什么的。但是你们做父母的，都能去帮他疏通关系，拉人脉，建立有用的圈子，谋工作，带头做生意，可以说坤哥是全靠你们的扶持，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其实很羡慕坤哥，但不会去嫉妒（因为原生家庭是投胎的时候就决定的，父母的能力有差距也正常，这点我认）。但是，虽说我妈妈确实是没有你们能干，可她但凡是愿意做哪怕一点点事情，我这个家都能比现在好很多！别说让她帮我带头做生意吧，我刚刚因病辍学的时候，她连学历方面都没帮我考虑一下怎么去后续安排，最后还是舅舅看不下去了，带起我去学校交钱拿毕业证！

　　我比较难受的是，我妈妈虽然没有你们这样一百分的能力，但是十分怎么都是有的。结果她偏偏对我一分力都不想出，又想我给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过。恕我无能，确实给不了她这个条件。

　　我也知道你不只是帮我妈妈，在整个家族，你以前都在帮助大家放高利息，后来玫瑰园爆雷，亏了很多钱，你们也是很仗义的把大家本钱和很多利息都还了。这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强了。（雁姐的前夫朱作成欠起钱，结果他有钱都不还！还要来拖累自己的老婆）

　　当时除了我妈，她确实靠这个利息吃饭，格外收入不多。其余一些人亲戚并不缺生活的钱，当时渝山市的房价那么低，如果大家能都齐心协力撑几年过去，稍微拖一拖，再来要求你们还这些钱，其实结果都会好很多吧！唉，所以说，我现在也算是知道了，这个社会还是很现实。有时候做好事，未必会有好报。我妈当时还在中间来添油加醋，说你故意不拿钱给她。害……我当时也是不晓得真实情况。

　　我也晓得雁姐其实是舅舅的女儿，并不是你们亲生的，但是你们都没有亏待她。供她留学，穿名牌，买洋房，买豪车，现在都还经常给她发红包，很对得起她了！我妈是其中哪一项都做不到。唉……

　　我也记得外婆从瘫痪到过世的那段时间。唉，算了，先都不提外婆瘫了的时候，就拿没瘫的时候来说，我妈不怎么孝敬她，很少拿赡养钱（其实最开始是拿了，但是外婆担心别人知道她有钱，故意说的没拿）。结果，后面她就真的没拿了，外婆是一直住到舅舅家的，最后快过世那段时间又是四姨去照顾得最多。我妈只会在我面前说，觉得你们没照顾好，结果呢？她自己又不出一分力，钱也不出。她对我也是这样。我小时候她过分的装穷，让我在学校被人嘲笑衣装过时，然后被别人欺负。后来我原话是告诉她，我需要正常像样点的衣服，只要看起不傻，不离谱就行了，至少要符合大众。我家又不是买不起体面的衣服！结果她非要去给班主任说我攀比，要穿名牌！直接就是诋毁我的名声，妥妥造谣！平时拿生活费也是，明明是加了很多书本费、学杂费，还有之前欠的那些没缴的各种费用加在一起，找她要了这样一笔钱。结果她非要说我在学校乱用钱，铺张浪费……现在我帮她投资赚钱，没到期限，她一会说买房子，一会又说不买，一会让我取，一会让我投。我给她说合同是有期限的，要走流程，不然就要赔违约金这些，她都不听。我实在是没得法了！

　　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她看病，我一直在医院陪她。是她要求我去的。我提前说好了，我去了就没法工作，只能用她的钱来生活了。她就觉得我是找借口，故意躲着她，不想管她，没得孝心。我拗不过她，于是便就去了。结果等我去了呀，她又骂我无能，没得钱给她付医药费，说我是个啃老的废物！这个儿子才叫难当！

　　她一面又觉得我应该要被穷养，一面又觉得我应该赚大钱，我成年了，她就该想清福了，但是她这种想法完全不现实。现在这个年代，不是过去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了；不可能还有那么多容易发财的机会。现在不是物资生活变好了，而是生活成本抬高了。以前没得手机那叫正常，因为大家都很少有，现在要是没得手机，连出行扫个码都不方便。以前大家都穷，所以再穷都能过。现在想自己一个人过清贫日子，安安心心独善其身，那只能和社会脱节。我妈不但不包装我，还经常去外面乱说，她觉得就要把我说成是个废物，她才舒服。好像我很垃圾，你们当姐姐的就应该多支持她一点，因此她故意把我说得分币不挣。我给她说过无数次了，你的哥哥姐姐们帮你是出于亲情，并不是义务。结果她根本不讲道理，只会乱喷。很多时候还要骂帮助她的人，帮得不够多、不够狠、不够尽心尽力。我都看不下去了。

　　二姨，我知道，毕竟你是长辈，和我年龄差了几十岁，肯定会有代沟，我说的这些，你应该也不会完全认可。我也承认我有自己的一些问题。但我还是想把话说清楚，你空闲下来的时候慢慢看这条消息吧，我知道有点长，这些话我确实想了很久，才决定还是要说给你听。

　　魏殴敲完这些字，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感觉没啥问题后，便复制粘贴到岳振布的聊天框，点了个回车，发了过去。

　　“但愿能起到一些作用吧！”魏殴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合上笔记本电脑，躺回床上继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