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十一章

　　刘建华在老房子的客厅里坐着，望着空掉的猫屋和再也用不上的猫砂盆，回想起丢掉“六号”那只猫咪的时候，内心虽说不上不忍，毕竟是自己亲手把它扔出5楼窗外的。不过总感觉好像有些什么其它方面的点，值得再去考虑考虑。

　　“老鼠！是踏马的老鼠！”刘建华突然回忆起来自己养猫儿的初衷，不就是因为这老房子里面有老鼠吗？

　　“焯！老鼠会不会传播这种病毒？要是会的话，老子可就草率了！”刘建华想到老鼠也是哺乳动物，虽然是属于啮齿目，而且体型比猫狗小不少。但是也没听到什么官方消息声明老鼠不会传播D3V！

　　“不过……”刘建华又在思考，这病毒毕竟这么猛，搞不好就算猫在，老鼠能被感染的话，那它们也未必还会怕猫。

　　想到这，刘建华对于自己先前丟猫的行为又感觉多了一丝正确性了，虽然，自己从来就不是圣母，但如果能不是误负收益的操作，那自然是更好。

　　“算了，到饭点了，先不想这些了。晚点给儿子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吧。”

　　刘建华起身去做饭，弄好之后，自己先没吃，而是把饭菜分开装在几个小碗里，然后放进一个大餐盘。接着端起来，走到前妻许安的卧室，然后将食物放旁边的桌子上。接着摇高床板，随后把前妻拉起来，让她坐在床沿上。之后再把桌子移过来，让她用尚且能动的左手自己拿勺子吃饭。

　　刘建华就在一旁看着，偶尔许安会吃漏一点，他就立刻用纸巾帮忙擦拭，每次都等到她吃完，自己再去吃饭。

　　虽然不知道前妻现在是否还具有语言理解能力，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她肯定还认识自己。

　　“儿子现在在渠安市，魏殴那里，就是他小学同学，和他从小耍到大的那个，你认识他，就是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刘建华对着许安说着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他们几个年轻人，身体比咱更好，说不定，要是真发生大事，比跟我们在一块，更容易活下去。”

　　许安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式的在进食，极不协调的手，导致她吃饭的效率非常低。半边斜歪着的脸，也使得汤汁经常流出来，令刘建华时不时就得擦一擦。

　　“这大流感呀，反反复复，消失两年多，如今是又来喽！还他娘的比之前更厉害。”

　　“儿子明年就该毕业工作了，读博他没啥兴趣了。嗯……他说的，除非能保博，否则不会再读下去了。气象局的关系，我提前找了找，正好里面有我认识的人，不过并不在什么要职上，充其量可以牵个线。估计儿子可能会留在龙向气象局吧，也有可能不会。但总归应该不会走太远，顶多就在邻省。大概是就在渝山的其它区县，或者是隔壁川都那附近吧。总之不会太远。”

　　“他女朋友叫蒋蔚亭，之前你也见过，来过咱家，瘦高瘦高的。是个肿瘤医学专业的学生，家里经商，做货运的，经济条件不算差，与咱们家算得上门当户对。她目前和绪军相处得不错，奔着结婚去的，不是随便玩玩。”

　　许安只是以极低的效率进食着，偶尔抬头，左半边脸可能会简单的动一下，不过看上去好像并无什么实际意思。

　　“我现在每天都和儿子联系，他说渠安那边情况和我们这里差不多。这个，咱就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了。貌似除了少部分地区，全国各地现在整体情况都差不太多。唉，可能这才全世界都差不多吧！可能我们国家，还算好的了。”刘建华继续说着这些话，看许安还是没什么反馈，索性便沉默了一小会儿。

　　“许安。”

　　刘建华轻唤了一声，前妻这次则是应声抬头，眼里好像闪过一丝神色。

　　看来对自己名字还是有反应。刘建华确信，前妻的状态算是稳定了，从去年开始，基本上就一直这个状态，稳了快一年了。

　　看着眼前这个样子的前妻，刘建华内心还是有点五味杂陈，虽然早就是离婚了。不过这么多年来，一直离婚不分居，感情其实还是在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刘建华回忆起与许安过往的点点滴滴，虽然并不是所有记忆都是快乐的，而且许多地方的隔阂其实也挺大，要不然也不会离婚了。不过真到遇上事的时候，自己还是会在意她。

　　“等这次大疫过了，我休个年假，带你出去转转，不急着回养护中心，你可要坚持住啊。我没几年也快退休了，到时候，你就彻底不用回去了，就在家里，我照顾着，还是更放心点。”

　　“哦，还有，我调副处应该是妥了，退休混个副处待遇，这辈子怎么都够花了。等儿子结婚，再去主城给他小两口整套婚房，以后再带带孙子。呵，咱这辈子啊！也算是圆满了。”

　　刘建华心里是越说越沉重，因为这轮新瘟疫，怎么看都不像有好起来的苗头，种种迹象令他非常不安。特别是儿子还偏偏去找了魏殴学力量训练，渠安市离这里有差不多百来公里。这在平日里根本不算什么距离，可到这危机时刻，只要家人不在身边，就会有所担心。至于刚刚对许安说的不担心，那完全是口是心非。

　　希望魏殴的人品说得过去吧，毕竟自己儿子和他也有快20年的交情了。

　　前妻终于吃好了，刘建华撤走桌子，把安全防护栏拉上，但还是让许安坐着。毕竟刚刚吃完饭，直接睡下不太好。接着他去锅里给自己打了一份饭菜，端到前妻面前吃。

　　饭后，刘建华把锅洗了，隔了一小会儿，他再把前妻放回床上躺着，降低了床板的度数，但没有完全放平。因为他还是担心平躺太久可能会导致体位性低血压，当然也可能还会有杂七杂八的其他各种问题。

　　刘建华拿起手机，给儿子刘绪军拨了个电话过去。接通后，他第一句话就是：“儿子，你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如常，老爸。”

　　电话那头儿子熟悉的声音令刘建华感到安心。

　　他走到阳台的窗前，让夏日的阳光炙烤在自己身上，说：“我这边有点信，说是这病毒的传播还是控制不住。你可得小心啊，前面你说的那个宋什么来着的，他好了没？尽量少和他接触吧。”

　　刘绪军：“我猜也差不多，没有任何信息能表明现在有控制住的趋势。不过也毕竟不是电影，至少没有一夜之间成末世。嗯……你说那个人叫宋云江，现在看着是好了，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不过我和他接触不多，本来我也比较反感他那种人。只是没办法，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完全不接触也是不可能。哦，对了，妈情况如何？她没生病吧？”

　　“没，你妈还是老样子，天天如此都嘛。”刘建华打开窗户，往楼下看了看先前自己丢猫的位置，发现那里已是空无一物，就和没丢的时候一样。但这并不让他感到担忧，毕竟现在扫除流浪猫狗的队伍天天都在工作，可能早就被收走尸体了吧？况且，就算它当时没有被摔死，大概率，也逃不掉被每天都在巡逻的相关工作人员收去集中处理。

　　所以，还是暂时先别去想什么死了，然后变异，再复活，它自己爬起来走掉的渗人剧情。

　　“爸，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我是说，万一，万一哈，我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了感染的症状。或者外部形势严峻到某种程度，该放弃我妈，还是得放弃，千万不能拖累到你自己哈！”刘绪军已经不是第一次给父亲说这个了，那是因为他知道父亲能果断丢掉猫是没错，但倘若是要放弃一个活生生的人，特别是亲人，父亲未必还能那么果决。

　　“嗯，晓得，我心头有数的。”刘建华点了根香烟，猛吸一口。显然，他其实还是害怕儿子所言的那种情况发生。

　　过肺后的烟被刘建华从鼻子里面呼了出来，他尽量都往窗外吐，毕竟许安不抽烟。

　　整完一口后，刘建华问：“魏殴现在和你关系怎么样？你住在别人那，毕竟是别人的地儿，多少还是没家里自在吧？”

　　“哦，要说自在这块，其实还好吧，魏殴这人不讲究形式礼节那套。就是……”刘绪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有点担心让父亲担忧，毕竟父亲心脏有点小毛病。

　　可这话锋已经出了鞘，刘建华自然是要继续追问下去：“有其他什么事吗？别掖着，该说就说，吊我胃口的话，我更着急。”

　　刘绪军见父亲都这样说了，也是不好得再把话隐下去，便说：“嗯，其实也还好，应该不是什么大的事，我想，至少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就不会出事。”

　　刘建华：“嘿，别绕，直接说事情本身。”

　　刘绪军说：“等一下。”然后来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往客厅看了看，确定魏殴不在周围后。刘绪军再回到房间，把卧室门关上锁死。压低声音对父亲说：“我很明显察觉到，魏殴有点变了，前后变化有点大，嗯～他前面，就是我刚去那段时间都还真诚些，最近开始在算计我和另外那个人——宋云江。”

　　“咦？怎么回事？详细说来听听。魏殴这人不是个大老粗吗？怎么会？”刘建华抖了抖烟灰，不再继续吸烟，只是任凭它缓慢的在空气中燃烧。

　　刘绪军小声地说：“对啊，正是因为他本质上依然是个大老粗，手段过于低级。呵，说简单点，就是他使用手段的水平，跟不上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哈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有意在挑拨我和另一个人的关系，故意制造隔阂。虽然不知道他可能有什么深层次目的，或许他根本也没有那么多东西。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想确立自己的主心骨位置。呃……我想下，其实应该也好盘，应该就是宋云江生病那个事情，我之前给你说过，有人发烧那事。差不多就是那件事情后，魏殴他就更想让他自己占主导位置了。”

　　刘建华说：“嘿！给老子的！我还真没看出来，魏殴居然是这种人。之前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他这些方面呀？嘶～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不过，你说那个姓宋的确实听起不太对头，估计把他刺激到了？”

　　刘绪军：“嗯，确实有这个可能。我之前其实也说过一些吧？魏殴这人并不算善良，他顶多只是在利益一致时和你站在一个队列上。他家风如此，怎能指望他出淤泥而不染呢？”

　　“嗯，也是”，刘建华又抽了一小口烟，再说：“他家里那些奇葩事，你倒是给我讲过不少。哦，差点忘了问最关键的，你咋看出来他在挑拨离间，算计你们的呢？”

　　“哈哈哈……”刘绪军低声笑道：“哼，就是演技太差了呗，我和宋云江争嘴，他看上去一直劝，可实际上，尽说些大空话。还有吧，他这人也算是个话包子了，我去他渠安的那个房子之前，他平日里，就经常给我说这个人坏话，那个人的坏话。其中就包括这个宋云江的。他一直当着别人的面喊别人‘江哥’，背着又叫别人‘啃老哥’。行为都已经明显成这样了，你能指望他有多好个人品啊？”

　　“哦，原来就这啊。哼，确实有点长舌妇，两面三刀了。不过听上去也不算太离谱，我估计他也就是平日里闲着没事，喜欢八卦、吐槽别人。这也算不上什么很典型的算计吧？”对于刘建华这种体制内混了半辈子的小领导来说，儿子说的这点东西，就和过家家一样。

　　刘绪军摇了摇头：“不，这样讲的话，还是不至于。如果我是和宋云江一样的人，那我肯定上套了。”

　　刘建华：“那你说他具体怎么做的？”

　　刘绪军：“到他家之前吧，他就已是经常给我说别人的负面信息，关键是，还不止一个，而是一群。他口中谈到的，所有和他建立过交集的人，没几个能从他嘴里讲出正面形象来。其实这种本质上，就是他想提前把别人在我心目中，贴上他想要我看到并相信的标签。然后吧，我在他屋头的时候，他每次在我们三个人面前都会讲团结一致的话，看上去貌似他谁也不偏袒、谁也不明显得罪，反正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结果私下呢，他又来表面给我说团结、讲包容，实际上又处处暗示我。哦，不对，应该说，他那些举动都不能叫暗示了，就是直接明示！明着站我这边，整得好像他和谁都是利益关系，就只有我一个铁哥们似的！他就是把他对付亲戚那套，也用在了朋友身上。”

　　“嗯，呼～呵呵～”刘建华笑了笑，“二十几岁的人就是这样，他刚做了点生意，赚了点小钱，喜欢耍点小聪明嘛，正常。哼～十几岁天不怕，地不怕；二十几岁玩点小心思；三十几才沉下心；到四十才算个不惑。哈！不是没道理的啊！”

　　刘绪军对父亲这些虚话没什么兴趣，他问道：“爸，你有什么建议没？”

　　刘建华：“建议，没什么建议，我觉得你知道怎么做。硬要说的话，别过早摊牌就行了，人生如戏嘛，他要演，你就陪他演。他想当主角，你就让他误以为，他自己就是主角。”

　　刘绪军听完会心一笑：“正巧，我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你不愧是我亲爹！”

　　“哈哈哈！”刘建华跟着应了一句：“不愧是我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