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陈年老醋

魏无羡许是心情舒畅，一觉睡到酉时才醒。见自己躺在榻上，遂笑道：“蓝湛，我是不是坐着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蓝忘机见他醒了，帮他穿好外袍，温言道：“你身子弱，本就应多休息，言多伤神。先喝杯热茶，一会儿用晚膳。”

魏无羡摸了摸肚子，摇摇头道：“今日午膳吃多了，这会儿不想吃。”

蓝忘机拉了他坐在案几旁，端了一碗清粥，温言道：“嗯，知你吃不下，只喝这碗清粥即可。然后我们去看看兄长，这几日你还未醒，他遣了门生来问了几次。”

魏无羡听了，喝了些热茶，又喝了半碗粥，再也吃不下了。蓝忘机也简单用过，收了碗筷，和魏无羡整理了衣袂，便去了寒室。

蓝曦臣见二人来了，微笑道：“阿羡可还有不妥？要不要明日再让蓝医师来看看？”

魏无羡忙摆手道：“多谢兄长关心！我没事了，今日午膳还吃了一大碗饭和汤。”

蓝曦臣听了，也笑说道：“还要多谢阿羡命人送来的莲藕排骨汤，甚是美味，难怪阿羡念念不忘。也难为江宗主想的周到，了解阿羡的口味，还留了厨子，都说这江宗主脾气暴躁，粗枝大叶，我看未必。”说完微笑着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被看得不好意思，端起茶壶给蓝曦臣添了些茶，笑道：“江澄他就是死鸭子嘴硬，有话不会好好说。他这回来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兄长勿要见怪。”

蓝曦臣摇摇头道：“江宗主也是关心则乱。”

魏无羡见蓝曦臣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精神也也好了很多，打趣道：“兄长，我看聂姑娘的膳食确实不错，看兄长的气色好了很多，真该好好谢谢她！”说完又朝蓝忘机眨了眨眼睛，又使使眼色。

蓝忘机抿了抿嘴角，未搭话。

蓝曦臣听了，依旧微笑道：“是聂姑娘费心了，我也无他物可谢，听景仪说她也喜爱吹箫，便抄录了几份乐谱让景仪带去慈恩堂了。”

又坐了片刻，蓝忘机便和魏无羡告辞出来，一路回了静室。蓝忘机依旧批阅文书，魏无羡打坐调息。

清河不净世书房内，宗主聂怀桑手里的一封密信让他头疼不已。密信上书：夷陵老祖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被姚氏子弟用毒针伤了，含光君不仅断其一条手臂，更是废其一身修为，并永生禁足于姚氏祠堂，禁止姚氏子弟再踏入云梦不知处。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的宗主都赶去了云深不知处。因蓝氏闭门谢客，那江宗主便在山门口将那紫电抽得啪啪只响，还是泽芜君亲自将二位宗主接进了云深不知处，住了一晚，又是泽芜君亲自送二位宗主至山门口。又过了一日，那江宗主和金小宗主带着门生去了平阳姚氏，不仅一顿痛斥怒骂，还将大厅内宗主的主位一鞭子抽得粉碎，并放言，再有胆敢伤害魏无羡者，即是与江氏、金氏为敌。

聂怀桑收到密信已有两日了，依旧没有头绪。心里暗道：看这情形，魏兄和云梦江氏已经解了误会，回归是早晚的事。那蓝二公子对魏兄的心思，只要是眼没瞎，都看的出来，只有那魏兄反而当局者迷，稀里糊涂的，但既然人在云深不知处，想必和蓝二公子已经互通了心意。这下蓝氏、江氏、金氏同气连枝，只有我聂氏，自大哥死后，日渐衰落，自己修为不高，若是有其他三大家族扶持，才可保后世子孙安全无恙。

想到自己，聂怀桑打定了主意，吩咐门生去库房挑选了几样礼物，又将侄儿聂长枫叫来，安排好族中事物，准备第二日去云深不知处，一来探望魏无羡，二来接聂源儿回不净世。

话说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回静室，一路上魏无羡又喋喋不休的讲起小时候和江澄去莲花湖偷摘莲蓬，被主人发现，追得又急，一不小心翻了小船，二人浑身湿透，又怕回去被虞夫人责骂，只好把衣服挂在树上晒干，二人光着身子躲在湖里的趣事。魏无羡讲得高兴，手舞足蹈，却没发现蓝忘机一声不吭，周身都是冷气。

回了静室，蓝忘机打了温泉水，又默不作声地放了布巾衣物，药材，干花，让魏无羡去沐浴，自己坐在书案处拿起一本书。

魏无羡虽不如蓝曦臣那般能从蓝忘机万年不变的脸色中看出不一样的情绪，到底还是日夜相对了大半年，多少还是觉察到蓝忘机有些不高兴。平时泡药浴，蓝忘机怕他贪玩，总是会用布巾给他细细擦背，今日却坐得远远的。魏无羡一边泡着药浴，一边回想今日哪里出了错，也没觉得有哪儿不对，直到看着浴桶中的自己，才想明白蓝忘机为何不悦了。想明白了这一茬，魏无羡真的想放声大笑，又怕蓝忘机窘迫，又想急于求证自己的猜测，于是急急忙忙擦了水，穿好衣服，收拾了浴桶，又殷勤地打来热水，催着蓝忘机沐浴。自己却跳上榻，躲在被子里笑得只抖。

待蓝忘机出来，熄了烛火，刚躺下，魏无羡便滚到蓝忘机身边，一手拉着蓝忘机的耳垂，笑道：“蓝湛，你为何不高兴？”

蓝忘机闷声道：“并无。”

魏无羡手上加了些力气，又问道：“那为何从寒室回来，你就一言不发，还闷闷不乐。”

蓝忘机一把拉开魏无羡的手，一言不发。

魏无羡又往蓝忘机怀里拱了拱，笑道：“蓝湛，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我才十来岁，整日和江澄一起胡闹，那衣服都湿透了，我俩只好呆在水里，江澄他，他是男的……你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吧？啊？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蓝忘机沉默了半响，才低声道：“十几年前也不行，除了我，谁也不准看你……的样子。”

魏无羡不满地叫道：“蓝湛，你不讲道理！十几年前的醋也吃，你……你……”

魏无羡被一吻堵住了还要争辩的嘴，静室中只闻低语呢喃，冷冽的檀香和若有若无的莲香温柔缠绵，沁人心脾。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才有气无力道：“蓝湛，你不讲道理，强词夺理……”

蓝忘机抿了抿嘴角，伸手摸了摸怀中人的眉眼，温言道：“魏婴，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