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失去

　　“唉呀，都是命，命！”一旁另一个婆婆劝着我的奶奶。

　　“怎么了？”我的声音异常冷静。

　　“还怎么了？！那么多年也不回？给你说亲也不看！现在问怎么了？！没良心的东西……！”混着呜咽声，哭喊声和叫骂声的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到底怎么了？！”

　　我忽视了那些叫骂声，因为我早已习惯，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忽然电话被另外一个人拿走了，隐隐约约仍可以听到我奶奶的哭喊声：“快回来一趟吧！唉！闺女，你，你妈没啦！”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我本以为又是叫我拿钱的把戏，不曾想有别的事情等着我呢。

　　“就是死啦！”

　　我呆愣住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我妈前两天还来了……？”

　　“哎呀，具体电话里不好说…总之就是讨债的来啦，说不给钱就要你爸的命！你妈说没钱，就又打你妈，反正最后闹得你妈跳了楼！你爸现在也在医院呢……”

　　无力感席卷了我，深深地懊悔席卷而来。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父母拖累，我会不会更好？我会不会更有希望？会不会至少更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会不会至少不是每天沉浸在悲伤之中堕落？

　　这个消息直接了当地告诉了我，不，这是不可能的。并不是出于对父母如此深厚的爱意，只是太突然，太出乎意料，太让我手足无措。

　　我尚且不具备处理这样事情的能力，也不具备被所有人指责的能力，我很明白，人们惯会原谅实际受害的一方，惯会指责间接导致这次事件的人。

　　他们不好觉得总是去赌博的我的父亲是如何不负责如何不配为人父亲，反而会倒打一耙，指责我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去替他们还债？是我这个不孝顺的女儿把我母亲逼得跳楼，把我父亲被人打伤的。是的，毫无疑问，这就是我身为他们孩子的命运。

　　与此同时，失去亲人的悲痛也阵阵席卷着我。

　　我母亲小时候最喜欢给我剪头发，她剪的一点也不好看，就只是生硬地剪短，最多面前平齐罢了。但是一旦我头发长了我还是会找她剪。

　　只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满面笑容然后跟我说：“我的女儿就是乖巧。”我就是喜欢她那带着骄傲的语调，哪怕她不是因为爱我而如此，而是因为我听她的话我懂事，我愿意为她省下剪头发的钱而如此。

　　我再也听不到她那带着点儿骄傲的语调了。

　　电话那头嘈杂一片，我隐约听见那头说着：“别哭了，快回来吧！别那么不懂事啦！”背后还有一些说我是丧门星之类的话语。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第一次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我大口喘着气，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世界的所有都与我无关，只有泪水陪伴着我。

　　甚至哭到一半，我竟然有了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泣的想法，到最后我也分不清我究竟是为我母亲的死亡而哭泣，还是为我自己失去了她而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