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临时 01

“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是，不是战斗的剑。

我只是回声、遗忘、空虚。”

-----《深沉的玫瑰》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渝城的冬天很冷，过了立冬就降温了。张峻豪搓着手回到出租屋，掀开门口的塑料帘子。冷风灌进房间里，张泽禹坐在沙发上看他一眼。

“今天好冷。”张峻豪自顾自坐在餐桌前，拿起暖壶却倒不出水。“操，喝完了不知道烧水？”抬头才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那人低着头，看不见脸，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发顶。“这他//妈谁？”张泽禹看都懒得看他，也懒得解释。

见没人理，张峻豪自己走到那人面前。左航本来低着头想事儿，眼前突然出现一双不算干净的马丁靴。他抬头，看到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一脸不爽地自上而下打量着他。左航很不喜欢这种眼神，只看了对方一眼就低下头去。

张峻豪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左航的脸，“长得不错啊，抬起来我看看。”左航没有动作，张峻豪不爽，“装什么？你哪里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串串问题问得左航头晕，索性不回来，手一撑绕过张峻豪来到餐桌前，在张峻豪之前坐下的地方落了屁股。

“你他妈……”张峻豪被他这个态度惹的冒火，正想动手被张泽禹出声制止。“张峻豪。”明明都是一个年纪，张峻豪对张泽禹总有种骨子里的惧怕，他们两个一起来到这里，他却总是低张泽禹一头。

听到张泽禹喊自己名字，气头上的张峻豪也哑了火，坐到张泽禹不远处翘着二郎腿等张泽禹给自己解释。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开口，倒是看着张泽禹慢悠悠地拿起茶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张峻豪是个急性子，张泽禹一直都知道，只是磨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慢到哪里去。

估摸着张峻豪要急了，张泽禹才开了口，赶在张峻豪说话的前一秒。“这是我们组新来的，你态度好点。”张峻豪冷哼一声，“尊重是相互的。”张泽禹惊讶于张峻豪嘴里还能吐出这么有文采的话，还没开始嘲讽，左航倒是先开口，“你好，我叫左航。”为报刚刚的仇，张峻豪没看他，也没说话。左航也不管张峻豪什么反应，有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峻豪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左航发飙，觉得无趣极了，只好清清嗓子说自己叫张峻豪。三人坐在客厅各有各的心思。张峻豪捅捅张泽禹胳膊，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哪里找的这种小身板？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们最近很缺人吗？”张峻豪也没压着音量，他才懒得管左航能不能听到、听到了又怎么想，能躲着他说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张泽禹靠在门框上看张峻豪拿出打火机点烟，“少抽点，吸烟有害健康。”“要你说？说正事儿。”张峻豪一脸不耐烦，张泽禹其实懒得管他健不健康，“老大招进来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他对你又没威胁。”

张峻豪想想其实也是，这么个小白斩鸡身材，能干什么事？“谁怕他威胁了？老子那是怕他拖我们后腿！小白脸儿一个，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张峻豪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悄悄留了个心眼在左航身上，谁都喜欢漂亮的东西，特别是在生活枯燥得要死掉的时候。

左航在客厅闻到张峻豪的烟味，呛人的很。咳嗽好几声，把张泽禹和张峻豪都从卧室咳出来了。张峻豪皱着眉头看他，“这么脆弱？你是花儿吗？”左航好不容易缓过来，听了张峻豪的话斜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在张泽禹和张峻豪眼里毫无攻击力，眼尾因为用力咳嗽的缘故染上几分红晕，反而看得张峻豪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泽禹拿着刚刚泡的茶给左航，左航说了声谢谢，倒也没客气。张泽禹低下头看他小口小口地喝书，“慢点喝。”张峻豪听了他的话差点吐出来，“装什么……”他悄悄吐槽，也没敢让张泽禹听到。

“都在啊，正好。”张峻豪瞬间站直，就差鞠躬了。“老大。”张泽禹倒是没那么浮夸，对着来人点了点头。李磊冲二人点点头，最后把目光落在左航身上。即便左航没看他，也能感受到他那阵打量的目光。那目光如有实质，把左航从头到脚看了个透彻。左航反胃得很，本就没吃午饭，左航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

李磊越走越近，左航看到他因为常年夹烟而被熏成恶心的黄色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你今天才来，认识了吧你们三？”话是对着张泽禹张峻豪二人说的，手是在左航肩上不断收紧的。

左航深吸一口气，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摆脱，李磊就被张泽禹迎着往茶几去了，“老大，今天的茶味道特别正，您尝尝？”张峻豪看了一眼，没跟上去，反而站在左航身边。他左手撑在左航旁边的餐桌上，身体慢慢靠近，“他就这副死样，你忍忍。”左航连躲的姿势都准备好了，却没想过他说的会是这个。

他抬头看张峻豪，眯了眯眼。张峻豪由着他看，甚至还冲他恶劣地笑了笑。李磊没坐多久就要走，张泽禹起身送他。他在左航面前站定，“左航，我明天来看你。”左航懒得理他，李磊要发作的瞬间张泽禹开口，“老大，尹洋超来电话了。”凤凰传奇的歌声在房间响起，李磊憋着一口气接了电话，没忘往左航下巴撸一下。

等他出了门左航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厕所打开水龙头，先冲再搓，搓地下巴都红了也没停。张峻豪本来在厕所门口看热闹，看着看着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他一把抓住左航的手腕，才发现眼前人瘦的过分。“可以了。再搓要破相了。”厕所里安静的只剩下水流声，张峻豪抬手把水龙头关上了。“破相了……他就懒得理我了吧。”终于听到左航说这么长的话，张峻豪没憋住笑了，“你以为？他看着年轻小男孩就想下手，管你破没破相？你以为破相就是毁容啊？”左航不说话了，“别搓了啊，出来，哥带你吃饭去。”

张泽禹还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他们出来也没动。“吃饭没？我带他去吃点。”张泽禹摇摇头，张峻豪也没强求。

出了老破小大门就有家面馆，这是张峻豪最爱的饭馆。“姐姐两碗杂酱！”张峻豪随便擦擦椅子就坐下了，左航看着脏兮兮的凳子只皱眉。张峻豪看他这样无语得很，抽出纸巾扔给他，“哪里来的少爷脾气。”左航也没反驳，擦干净了也坐下。

“你别管李磊，下次他来你躲着他就行。”张峻豪开口，左航安静听着。“他就只能在我们这里耍耍威风了，刚刚打电话那个，尹洋超，比他更牛逼，他见到还不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欺软怕硬的傻//逼一个。”张峻豪话里话外满是不服，左航听着好笑，“你怎么不反抗？跟他打一架，说不定你就是老大。”张峻豪看着他，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要能打过才行。打他一个倒是简单，他最爱什么你知道吗，他最喜欢约架出尔反尔，上次隔壁区那个找他，他把我们所有兄弟都带去了，对面就五六个人，你说谁赢？”张峻豪活动活动肩颈，“先当着小弟，万一能逆袭呢。”

这家碗杂面确实不错，左航少见的有了胃口。回到房子里张泽禹已经进了卧室，只有仍旧冒着热气的茶昭示着有人曾在这里。

张峻豪坐在沙发上把已经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看向左航，“你呢，为什么来这里？”